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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跟着的人以为是到手的鸭子飞了,也赶忙上前了几步,这才看见坑底的情形:只见偌大一个坑里,挤了三个人。其中一双男女挤在一处,女子抱膝挨着身旁的男子,身旁的人伸手将她护在怀里,二人头挨着头似乎晕了过去。再看另一边,却是一具尸体,面朝下背朝天,后脑勺血迹斑斑,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崔瞎子见状也颇为意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咂咂嘴见那妇人手忘脚乱的就要下去,忙拉住了她:“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他在腰间绑了一条绳子,将另一头又绑在了附近的树上,确认无误之后才缓缓地跳下了坑底。这土坑原本是猎户为了打猎设下的陷阱,底下倒是很宽敞。他下去之后,将尸体翻了过来,果然是刘老五不错,也确实再没有了呼吸。地面上的妇人认清楚那坑里的确实是自己的丈夫,又惊叫了一声,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口中直哆嗦:“这……这可怎么办……”
崔瞎子伸手往他后脑探了一手的血,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死了有些时辰。但他到底不是仵作,具体也看不出什么蹊跷,只往一旁看了一圈,只见边上一块染血的石头,想来不是他自己摔下来嗑在那上面,就是叫这坑里的另外两个给砸死的。
他“啧”了一声,问上头的人:“这两个是什么来历?”妇人抽噎着遮遮掩掩道:“他们说自己是从镇上私奔来的,别的哪里知道……”
崔瞎子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冷笑一声,又去看坑底那一对苦命的鸳鸯。只见二人衣衫有些凌乱,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料想应当是刘老五出门之前给二人下过迷药的关系。这么看起来那刘老五当真是自己摔下来给嗑着头摔死的?那瞎子琢磨了一会儿,很快也就释怀了,反正这刘老五怎么死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这两个人还活着就还好办。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往两人鼻息下面一凑,确定短时间内二人不会转醒,方才满意地将药瓶收了起来。
他动作麻利地攀着绳子跳了上来,又从牛车上取来先前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将底下的人拉上来,只等他将人运上了牛车,那妇人还跪在一旁哀声啜泣。他不耐烦道:“好了,刘老五点背,你就想开点吧。”他一边将人绑在车上用稻草盖好,一边开口颇为敷衍地劝慰了几句,“我看那刘老五在的时候对你们娘俩也不怎么样,不然还能想着把亲闺女卖了吗?他现在死了,对你也算是件好事。”
“他……他死了是干净!我以后可怎么活。”妇人掩面哭泣。这世道艰难,没了丈夫的女人,一对孤儿寡母要想活着也不容易。她想到这里,忽然间抬起头,冲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衫,状似疯狂道,“都怪你!都怪你们做这种黑心的买卖!这都是报应!”
崔瞎子一把推开了她,理了理衣衫:“报应也是刘老五的报应,要不是他主动来跟我卖闺女,能有现在的事情?”
他见妇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转眼又要哭起来,处境也是可怜,终于隐隐生出点恻隐之心来,粗声粗气道:“行了,算上之前给刘老五的那一贯钱,这坑里两个人,我再多给你一贯,也够你母女两个过一阵子的了。等回去以后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卖了,再去镇上寻份活计,总不至于饿死。”
那妇人抽抽噎噎又道:“刘老五这一死,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议论我们娘俩……”
崔瞎子不耐烦道:“只说是上山打猎的时候摔死了,还能有什么。”他将车上两个人用稻草盖好,跳上了牛车一扬鞭子抽,便先一步下山去了。
山路颠簸,稻草底下安知灵苦着一张脸,直后悔不如刚刚被那迷药迷晕过去了来得痛快。
刘老五的尸体被扔在山上,牛车进了村里,崔瞎子路过集市的时候吆喝了一声,果然只说是早上上山砍柴瞧见刘老五跌进捕猎的陷阱里头摔死了,叫几个人去山上帮忙将尸体运下来。集市上有人听了,站在街边调笑:“我说崔瞎子怎么这么热心肠了,原来是自家棺材铺生意来了!”话音一落,引来四周一片哄笑。
牛车上人的扬着手上赶车的鞭子作势要抽他:“少说些风凉话,现在上山搭把手,回来说不定还能讨点银钱。”语气里也不乏几分快活。
这地方似乎没有什么人将人命当做一回事情,他们麻木且真实地活在这个地方。
牛车赶到棺材铺的后院,驾车的人跳下来,将二人搬到了杂物间。很快又听见落锁的声音,屋主人似乎是匆匆地离开了。安知灵睁开眼睛,朝四周望了望,又忍不住用肩膀撞了身旁的人一下:“行了,没人。”
谢敛缓缓睁开了眼睛,又听她问:“你猜他会把我们怎么样?”谢敛老神在在:“自然是寻个买主,将人卖了。”
安知灵故意道:“你怎么知道买主一定在镇上?”
谢敛眼皮也不抬:“这时节荒草乡封山,买主肯定不是外头的人。若是在荒草乡里,至多不过是将人从东卖到西又或是从南卖到北,但听刚才那人的口气,显然不缺买主,这些边角的山坳里多是些穷乡僻壤,有这个财力的只能在镇上。”
安知灵道:“那你说,这些人和客栈的可是同一批人?”
谢敛眼皮也不抬:“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很快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来的明显不是一个人。两人忙维持着原样坐在原地。不一会儿,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进来的扫了眼屋里两个看似昏迷不醒的外来者,谨慎道:“就是这两个?”
那崔瞎子殷勤道:“不错,我打听过了,确实是昨晚来的,多半是镇上来的。”
“什么来路可打听过?”
“听刘老五家里的说是大户人家的私奔出来的,我看这种偷偷摸摸逃出来的才省心,那些高门大户的最要面子,就是找人也必然不敢张扬,何况这种私奔出来的,找回去也是给家里抹黑,多半是草草找人打探一阵就没什么下文了。”
那人显然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遂一点头:“抬进去。”他一声令下,身后就有几个上来拿布条绑住了二人的眼睛,又拿绳子将人捆好,安知灵听人问道:“用过‘夺舍’没有?”
“用了,几个时辰保管足够。”
也不知那人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很快二人就被平躺着搬到了马车上,似乎是给关进了什么地方,只听见头上“吱啦”一声,便再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二人屏息等了一会儿,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车子似乎是驶出了院子,两人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双手被缚紧挨着也不知身处何地。安知灵颇为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发现四面八方皆是桎梏,动弹不得,不由皱眉低声道:“什么鬼地方?”
“棺材。”身旁的人冷不丁地应了一声。她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崔瞎子即是开棺材铺的,将人放在棺材里头,确实是个悄无声息运出去的好法子。一般人见了棺材,到底不大吉利,也不会有什么人凑近过来盘查,很快就能顺顺当当地离开这山坳。
安知灵仔细听了一阵,确定这马车上除了这座棺材和外头赶车的之外没有别人,终于不大老实地动作起来。
这棺材显然不是个双人棺材,大小拢共也就一个人平躺尚且宽敞,两个人一块则显拥挤的水平。安知灵压在谢敛身上,双手朝后被绳子绑得动弹不得。她动了动脑袋,估摸了一下位置,将头在身下的男人肩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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