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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嶂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只觉得双臂酸痛得紧。他动了动手臂,只觉怀中的人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伸出小肥手在他胸口捏了两下,又沉沉地压了上来。胸口湿漉漉的,想是某人的口水已经漫出一幅昆仑全景。
头顶上老鼠喘着气奔跑,许是饿急。
段云嶂苦笑,将金凤又往怀里揽了揽,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柴铁舟这厮,平日里雷厉风行,怎么这个当口上却慢如老牛拖车,难道真打算把他们两人扔在牢里过完这一夜么?
觑了一眼怀中的人,他又不由得失笑。她倒真是个有福之人,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能睡得风云变色。段云嶂生而锦衣玉食,何尝受过这种劫难,可是有浅浅鼾声陪伴,倒也不觉得多么为难。
只是这次回去,是该让黑胖少吃些腊肉了。段云嶂暗暗思忖,他的手臂都要被她压断了。
他浑身酸痛得睡不着,只好睁着清明的眼眸等着顶上那一方小窗。
又不知过了多久,牢中铺地的稻草忽然窸窣了一声。
段云嶂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响,他身子一震,连忙竖起耳朵倾听。
牢门上的铁锁轻轻地咯嗒一声,过了一阵,又咯嗒了一声。
段云嶂从腰间摸出随身的匕,握在手中。黑暗中,他感觉有人朝他慢慢走来。
是柴铁舟派来搭救他的人?又或是刘歇派来灭口的人?他没有把握。
那人越走越近,黑暗中依稀可辨庞大的身形。他来到距离段云嶂三步之遥的地方,忽然双膝触地,深深跪了下去。
“卑职……参见皇后娘娘。”他颤抖着伏地。
段云嶂愕然。
若是柴铁舟派来的人,不会张口就是皇后娘娘。若是刘歇派来的人,更不可能现身唤一声皇后娘娘。
金凤这好命的丫头还在沉睡,段云嶂只得问道:“你是谁?为何识得娘娘的身份?”
来人嗫嚅了一番。段云嶂大约能猜中他的心思,便道:“我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有何话尽管对我说。”
来人叩头如捣蒜,终于坦白:“卑职……乃是三年前看守天牢的掌狱使,因吕同良贪渎案中吕犯自尽之事,被贬官三级,如今在刑部大牢做一个小小狱卒。昨夜远远见到皇后娘娘真容,便猜到是误捕。卑职不敢擅自泄露娘娘身份,故而深夜来此静候娘娘差遣。”
段云嶂恍然大悟。吕同良案中确实有这么个掌狱使。若不是他,吕大尚书早已经一命归西了。他救了吕大尚书的性命,威国公一派大概也不待见他,随便寻个理由将他贬官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么一个同情老臣一派的狱卒,会不会对金凤怀有嫉恨?毕竟金凤是威国公的女儿。想到这里,他多了一丝戒备之心。
“你靠近些,娘娘有话交待。”他将金凤轻轻放在地上,护在背后。
来人不疑有诈,顺从地靠前。
待他进得前来,段云嶂一跃而起,一手将来人双臂反剪,另一手操着匕,将闪着寒光的刀刃抵在来人的颈项之上。
“说!你此来有何目的?”
来人大恐,又不敢出声惊动牢中的其他人,只得小声告饶:“大人冤枉!小人并无它意,真的只是来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
段云嶂冷笑:“你既仇视威国公,又怎会对皇后娘娘好心?”
来人愣了一会儿,倒也停止了挣扎。半晌,迫于颈上匕威胁,来人终于絮絮道:“皇后娘娘果真对当年的事情守口如瓶,连心腹大人您也瞒了。不瞒您说,小人虽然对威国公有些看法,可是对皇后娘娘确实是十二万分的忠心!”
“这是为何?”
来人叹息:“大人不知,当年吕同良自尽,小人搭救,吕同良装疯而后得以出狱,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计划的呀!皇后娘娘为保忠臣性命,不惜与自己父亲对抗,您说,小人不敬仰皇后娘娘,还能敬仰谁?”
“……”
“大人?大人您别不信啊!要不您把皇后娘娘叫醒,一问便知啊!”
段云嶂沉默良久。
当初吕同良疯的的确是有些蹊跷,段云嶂释放他出狱,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却从未想过,此事还和金凤有关。
蛛丝马迹串在一起,由不得段云嶂不信。
事情是好事情,可是段云嶂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味道。
这些人,瞒得他好苦!
“此事,还有谁知道?”
“咳咳,”狱卒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还有……周文迁大学士。”
周大才子?周太傅?段云嶂眸子里闪现一丝阴冷的光。
好你个断袖!
“应该还有鱼长崖鱼大人吧,小人调到刑部之前在京兆尹衙门做过一阵子,鱼大人对小人也十分照看。”
好你个鱼长牙!
“周大学士和鱼大人都是好人呐!”狱卒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是他的错觉么,这挟制住他的男人似乎周身的气息更加阴寒了,他似乎能听到他的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好你个刘黑胖!
段云嶂自家慢慢消化了这一个事实,又将那妒恨交加,喜怒参半的情绪在心里回味了一番,终于缓缓放开可怜的狱卒。
手臂重获自由,狱卒一边抚弄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摸着脖子贪婪地呼吸着鲜的空气。
“你,能放我们出去么?”段云嶂阴恻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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