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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纾气道:“我说你这睡觉的魂睡到天外去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说话间抬手抵在温徵羽的额头上量量体温,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再问:“没觉哪里不舒服吧?是太累了?”
温徵羽的心里扔旧绕着几分梦境里的悲意,又不好和温时纾说,抿嘴笑了下,说:“没有不舒服。”门口有冷风,她只穿了条薄睡裙,冷,赶紧转身回被窝里裹上被子,让跟在她身后进屋的温时纾顺便帮她把房门关上。
温时纾来到床边,打量两眼温徵羽的脸色,说:“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原本就瘦,现在都快成排骨了。”她捏捏温徵羽的下巴,说:“你看你这下巴,还有肉吗?”
温徵羽说:“画室刚开,一切还在摸索中,等上了正轨就好了。”她看了眼时间,见已到饭点,从被窝里出来,去换衣服。
温时纾问道:“叶泠跟你是怎么回事?”
温徵羽背对着温时纾,她脱下睡裙,从衣柜里取出衣服穿上,说:“你应该问叶泠是怎么回事才对,不过这问题我还没法回答你。”
温时纾说:“叶家的关系很复杂,兄弟姐妹间斗得非常厉害。”
温徵羽知道她二姑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她往身上穿着毛衣、长裤,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她二姑的下文,回头狐疑地看向她二姑,说:“亲侄女呢,您就跟我说这一句。”
温时纾说:“别人家的事,问那么多做什么。上回你出差,我看叶泠跟着你跑前跑后的,顺便打听了下。”她说完,起身说:“行了,穿好衣服早点下楼吃饭。”便起身出了卧室。
温徵羽就觉得她家里人的这习惯不好,有事只说一丁点,别的全让她自己琢磨。
不过叶泠家的事真没什么好琢磨的,如她二姑所说,那是别人家的事。能让兄弟姐妹斗起来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家产。
温儒老先生为了不让儿孙们闹矛盾,早早的就把家分了。哪些东西是谁的,分个清楚,自己的东西自己守好,别人的东西也别去掂记。
她大姑、二姑、她爸,都是成年后,老先生分一笔家产,给一笔安家费,从此后是荣华富贵还是落魄街头,那都看他们自个儿的了。以后过好了,拉兄弟姐妹一把,是情份,不拉,别人也不怪你。同样,落魄了,兄弟姐妹帮你一把,是情分,不帮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把路走好。
温徵羽觉得这样挺好。老先生三个孩子,一个不争气,不至于连累另外两个。败家容易兴家难,一个家要兴旺,往往需要全家人共同努力,一个家要败下去,不需要多,出一个败家子就足够了。早分早好,把鸡蛋分在不同的筐里,让鸡蛋们各自折腾去,兴许还能孵出几只出息的小鸡崽来,省得稍不留神一篮子蛋全打了。
不过各家有各家的情况,有些家好分,有些家则不好分。
如老先生,他能分的就只有钱。钱这东西是最难掰扯也是最好掰扯的。老先生手上有一百块钱,三个孩子每人三十,留十块养老,再讲清楚他这养老钱三个孩子都没有份,等他百年后他爱留给谁就留给谁,谁都别争,要争,他就全捐了。分清楚了,姐弟间的情份反倒好了。她爸都败家成这样了,她大姑还能收留她爸,她二姑还能时时掂记着她。
可有的家庭如同企业,家庭成员就是股东,一旦分出去,股东撤走,企业就会倒闭衰败。那么就得集中资源,从众多股东中竞争出一个董事长或总裁出来,甚至出现股东间相互吞并股份的事。再有就是儿孙多又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大家庭,儿孙们的能力、素质等难免参差不齐,性格上有讨人喜的,也有不讨人喜的,长辈在对待儿孙时出于喜好或重男轻女等因素,做不到一视同仁,也容易使得家庭失和,内部争斗不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有各家的情况。
温徵羽对叶泠的家庭情况半点兴趣都没有。她估计是叶泠对她有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她二姑看出来,担心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掺和进叶泠家的事情里去,提醒她两句。虽说爸不靠谱,可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二姑,还是让温徵羽的心头挺暖的。
她二姑难得回来住,她也只有这几天假,剩下的这几天假期都陪着她二姑和温儒老先生。她二姑和老先生都不是喜欢窝在家里的人,况且她二姑跟温儒老先生要是共处一个屋檐下闲着,不出半个小时准吵架。作为著名的旅游城市,能逛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温徵羽便拉着他们二位出去走动走动,省得他俩又吵起来。
通常来说,上有长姐下有幼弟处在她二姑这个位置上的孩子,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但在他们家,忽略谁都不敢忽略当年的温二小姐,现在的温时纾女士。谁忽略她,她立即化身战斗民族。据说以前温老先生多少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硬生生地让她二姑折磨得不敢有丝毫不公允。两父女这么多年斗下来,温儒老先生都养成了习惯,遇到温时纾女士就跟斗鸡似的,整个人立即精神抖擞地进入备战状态,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待温时纾女士走后,温儒老先生多少都会蔫上一两天。
老先生三个孩子,跟老先生吵架最多的是她二姑,最贴心的,也是她二姑。
相对来说,她跟二姑更亲。大姑出国早,她跟大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离上回见到大姑已有七八年。大姑给她的印象就是沉稳寡言,气场特别强大,她二姑在她大姑跟前乖得就跟猫面前的老鼠似的。她二姑跟温儒老先生吵起来了,她大姑一个眼神过去,她二姑顿时熄火。她大姑当年有过喜欢的人,但没能在一起。大姑在爷爷的安排下结婚生子,儿子没满周岁就离了婚,费了很大劲把儿子的抚养权争到手,带着孩子移民出国,一走就是十几年。后来她大姑陆陆续续回来过几次,住得最久的那回是奶奶病重。她能感觉得到,大姑对她爷爷奶奶的在乎,但似乎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只是长辈的事,她不好打听。
转眼就到正月初八,画室开门营业。
温黎忙,叶泠也没回来,温徵羽按照生意上的习惯敬了财神,放了鞭炮,给员工们派了红包,便又是新的一年开始。
画室开业后,温时纾女士还特意来参观过一回,顺便买了些画,说要拿回去装点下家里和送人什么的。
她上班,温时纾女士也有老友要走动,温儒先生继续每天花鸟古玩市场地逛着,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过完新年,画室的生意便冷清了下来。要买画走礼送人的,年前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要卖画的,趁着过年前也都卖了。
一年里难得的空闲季节,温徵羽乐得轻闲,上班时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就是待在绘画室里画《凰坠九霄图》。她自去年画室开业后,一直忙于画室的事,几乎没有什么空闲,这幅图放在画室里,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动笔。
她看着画中的凰鸟,忽然想起叶泠留小纸条说凤凰的毛是不会被火烧掉的。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为不死鸟。
凰鸟,坠入昆仑无底深渊,最后化为飞灰烟消云散,它连涅槃重生的希望和机会都放弃了,这又是怎样的义无反顾和决绝。
她又想起小精怪跟着凰鸟跳下无底深渊。
她不知道小精怪为什么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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