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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伯渊不劝还好,这一劝更勾起了大娘子的脾气来指着他:“你倒真是当爹的,知道护着自己闺女,只不过你这当爹的心也太偏了,怎么不问问青红皂白就一味护着,你可知你这位二姑娘今儿都说了什么话,我的阿芙何等金贵,是让她一个下贱坯子随意作践的吗。”
谢伯渊见她气的浑身发抖,仿佛站都站不稳了,不免有些着急,上前来想扶她,却被大娘子一把甩开,看向院里的母女:“你也别在我这儿装了,你这幅柔弱相扮了十几年,你自己没扮腻,我都看腻了,赶紧着带着你闺女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谢伯渊脸上有些不忍之色:“你何必把话说的如此难听。”
棠梨暗叫糟糕,这位谢候实在是情商不高,这时候明摆着不说话更好,他偏要掺和,他一掺和进来,大娘子以为他有意护着兰姨娘母女,只会更气。
果然,大娘子脸色涨得通红,棠梨快走几步过去扶住她:“您身子不好,当好生将养着,何必跟不相干的人生气,若气坏了自己可不正中了人家下怀,虽说是春天,这时候风也有些凉了,进屋吧,老太君今儿说了个笑话,有意思的紧,我说给您听。”
棠梨的声音轻柔,如春风化雨,嘴角噙着笑,眼睛眨呀眨的,既温柔又可爱,大娘子满腔的火气顿时消弭了下去。
点点头:“娘听我家阿芙的话,不生气,咱们去屋里说话。”扶着棠梨的手进屋去了。
一时间只有谢伯渊站在廊子上,他并未看院子里的母女,而是往旁边挪了两步,靠近窗子跟前儿,听着屋里说话,听着听着,脸色也渐渐和缓了起来,甚至唇角还挂着了一丝笑意。
院子里的兰姨娘愣了好一会儿,开口唤了声侯爷。
谢伯渊方抬头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举步缓缓走了下来,到了兰姨娘跟前儿站定,开口道:“灵菡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寻一门亲事,她虽是庶出到底也是公府小姐,她的性子,若嫁于世家大族怕是不妥,今年正是大比之年,上个月放了榜,我瞧着有几个不错的,虽出身寒门,却颇有才情,便将来不能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的,也能谋个一官半职的,灵菡嫁过去是低嫁,便性子刁蛮不知事些,想来婆家也多能容忍。”
谢伯渊话还未说完,谢灵菡已经急了,只是自来畏惧父亲不敢打断,这会儿见父亲说完了,哪里还忍得住,开口道:“我可是侯府贵女,怎能嫁个寒门子弟。”
谢伯渊脸色一沉看向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道理,况寒门子弟又如何,只要有才情,有本事,还愁没好前程吗。”
谢灵菡满脸执拗:“既寒门子弟这般好,为何阿芙不嫁,偏让我嫁。”
谢伯渊:“阿芙早有婚约在身,岂能另配姻缘。”
谢灵菡:“她有婚约,是啊,她跟齐王有婚约,她命好,投生在大娘子的肚子里,将来就是尊贵的王妃,我命不济,摊上这么个出身下贱的娘,就活该倒霉的嫁个穷酸,我不干,同是父亲的女儿,为何这样天差地远,阿芙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回来做什么,你个贱丫头,冒牌货,唔唔唔……”谢灵菡一恨上来,哪还管在哪儿,骂骂咧咧的什么难听说什么。
吓得兰姨娘急忙捂住她的嘴,惊慌的看向谢伯渊:“侯爷,侯爷,她是胡说的胡说的。”
谢伯渊点点头:“虽早知你教不好女儿,却念在她好歹是你亲生的骨肉,不忍你们母女分离,才放在你身边,当真是大错特错,你看看你教出了什么混账来,堂堂公府贵女,满嘴梨说的都是什么,比那些街上的泼妇都不如,来人,把二姑娘关到她屋里去,明日找几个教养嬷嬷来教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了,像样了,什么时候出门。”
小林管事应了一声,便上前来,兰姨娘却一把抱住女儿死活不撒手,小林管事可不会理会她,招招手,唤了四个粗壮的婆子来,把母女来扯开,分着拖了出去。
兰姨娘母女一走,院子里终于清静了下来,谢伯渊揉揉太阳穴,往屋里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这会儿进去,妻子必然还要生气,便叹了口气,走到窗外,低声说了一句,便往书房去了。
院子里的动静闹得不小,屋里自然不可能听不见,这会儿消停了,棠梨看了大娘子一眼,见大娘子脸上有些萧瑟不禁道:“去年我来给婉姐姐看诊的时候,听见那些下人说,侯爷对西院的兰姨娘很是宠爱,并把内府里的事务交于她打理,当时还以为是真的呢,如今看来竟都不是真的,何以会有这样的事?”
顾妈妈道:“想来大姑娘是在花园子边儿上听见的吧。”
棠梨点点头:“正是。”
顾妈妈哼了一声:“那花园子边儿上有几个粗使的婆子是庄子上过来的,她们根本进不来内宅,只在外头做些洒扫的粗活,内宅的事大多是听别人说的。”
棠梨便明白了,那些婆子既是庄子上来的,说不准就是兰姨娘家里赛过来的,这兰姨娘当年能成功谋了个妾侍,除了她自己,只怕她那个当庄头的爹也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既不老实自然还会折腾,别的干不了,散播些谣言,夸大兰姨娘在内府的影响力,倒不难。
这么做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若是像自己这样并不知内宅情况的人,便会信以为真,当这兰姨娘是侯爷极宠爱的一位妾侍了。
想想这些,再想想刚刚院子里跪着的那个梨花带雨的可怜妇人,棠梨都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兰姨娘虽说出身差些,绝对是位人物啊。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怎么会整出这么多事来,还把公府嫡女给弄没了,只是她这一心为女儿的富贵荣华谋划,偏偏没管束教导女儿,养成这般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账。
说起来,谢伯渊这个父亲其实算很不错了,虽说谢灵菡这个女儿是个被算计的意外,导致他本来恩爱的夫妻成了怨偶,却并未亏待这个女儿,相反还下了大心思为她谋划未来。
平心而论,谢伯渊的谋划很实在,公府庶女若嫁门当户对的婆家,怕是会被看低,若是谢灵菡贤良淑德,德容功貌样样出挑或许还过得去,可谢灵菡这个德行的,真要是嫁到那些门当户对的世族家中,必然被算计的凄惨无比,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嫁个寒门子弟就不一样了,公府庶女那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白月光,即便脾气不好,刁蛮任性,婆家也多能忍耐,只要公府还在,谢灵菡在婆家的日子就绝不会差。
偏偏谢灵菡心高,瞧不上寒门子弟,一心要嫁进皇家,最理想的便是顶替自己的姐姐嫁进齐王府,这个不止是谢灵菡的梦想也是兰姨娘的,甚至为此不惜铤而走险,隐忍十几年之久,本来快看见希望了,至少在这母女俩看来,是瞧见希望了,自己却回来了,梦想破灭的人难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来。
这也正是她们的计划,可刚才谢伯渊心里大约是矛盾的,他既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又不想弄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心疼被人算计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大女儿,也想安置好另外一个女儿。
他这么做的确有些对不住大娘子,但作为一个父亲如此做也无可厚非。
棠梨觉得,谢伯渊走到今天这种境地,跟他的性格脱不开干系,他虽出身高贵,性子却有些优柔寡断,若他不是公府家主,这样的性子还过得去,横竖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好,可他却是公府的家主,是整个谢家的族长,这样的性子便撑不起来了,正因他这种性格,自老公爷死后,公府每况愈下,如今还要靠着跟皇族的婚约撑着表面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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