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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距离传送阵启动还有一炷香时,翎桐对目的地终于有了一些好奇心。
湛茗手指点了点木桌,对不涉及到鸣泠的问题非常宽容:“没有杀气的地方。”
连鸣泠也为这个说法侧目,她第一次听湛茗说起望乡城,难以想象竟然是这样的印象。
湛茗咳嗽两声,在本身的病弱外意外地表现出一种含蓄:“我年少时,凡是知我为何人的人群里总是充满杀气,望乡是我第一个在人群中没有感到杀气的地方。”
对于那时还年少的湛茗而言,这种杀气的空白仿若聋人第一次听到声音,也如同鱼儿某一天抵达自己以为的世界尽头探出水面仰望天空般使他心生震撼。
那一天他终于能将目光从那一个一个与他们相似的人形手中腰间背后任何可能成为武器的地方挪开,看完整了这世间真正存在的人——与他们、他自己和任何剑尊也没有什么不同。
还很年轻的翎桐想不明白:“可是藏书阁里的书上写的都是那里穷凶极恶,是许多弟子的陨落地。”
湛茗点头:“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冲突。”
这二者似乎的确没什么好冲突的。
只是鸣泠在此刻之前从未想过望乡城就是那样一个没有杀气的地方,她对那里的印象只有无穷无尽的黑与灰,她很少在浸满杀意的气氛中来去,只记得那里连鲜血都呈现出仿若要腐朽的暗色。
湛茗:“那里是环境艰苦条件恶劣的前线,除去十九州派遣的弟子就只有重刑犯和一些无处可去的人,当得上穷凶极恶。所以阿泠来信告知我她在望乡‘捡到’了一只幼崽时,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翎桐不开心地鼓起嘴,知道接下来就是娇弱剑尊万里寻弟子并会带有一些对无辜花妖不满的老生常谈:“可是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杀气?这不合常理。”
鸣泠忍不住笑了:“望乡城本来就是一个极为不合常理的地方。”
那里是修仙者和凡人所能到达的尽头,任何生灵在那里都只能止步回头,镜海凶恶,妖魔肆虐,生灵们背对着一切凝望故土。
是为望乡。
湛茗也赞同:“望乡之险恶不能以常理论之。”
在那样的地方杀人便如本能,何须动起杀心呢?
湛茗轻拍鸣泠的肩膀:“灵气在扰动。”
鸣泠意会,闭上眼睛单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凝起简易的防护:“时辰已到,阿桐过来,靠近些,小心被灵气冲散。”
传送阵开启是没有声息的。对于修士们来说,传送阵开启之前巨大的灵气变化就是最好的准备信号,无声无光也无人走动的此刻,只有修士能感觉到的灵气攀升到极高的浓度——
瞬息之间,又再次回落。
鸣泠睁开眼从师尊的怀里离开,拍拍牵着手还闭着眼睛的小徒弟:“阿桐,睁眼。”
翎桐睁开眼睛左看右看,还没理解生了什么呈现出一种稚童般的蠢钝:“可是出问题了?灵气怎么回事?”
湛茗起身淡漠道:“望乡已至。”
即便望乡给他留下那般深刻的印象,湛茗也不喜望乡城。那实在是很难相信有人会喜爱的地方。
翎桐:“诶?可是这完全没变化……”
第一次坐大型传送阵也没读过相关书籍——乌水根本没有相关书籍——的没见识小妖怪在师祖撩开营帐时弱弱闭嘴。
进来时能看到的在空中错落有致形成巨大莲花样式的莲城和其后的芝海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色、风暴、沙尘和远处一抹似有若无如同幻影的灰白。
更近处,营外几步之外他们来时那娇嫩喜人的青翠草地也全都消失,成了黑色的岩石与黑色的沙砾。 鸣泠紧接着起身,冲远处那一抹灰白说:“那里是望乡前镇,城外自聚集形成的集市,到现在依旧不被任何势力接管,也是这里唯一一处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出的地方。”
“过了望乡前镇就不能再遮掩,”湛茗用灵气帮翎桐拉了拉兜帽,单手握剑站在鸣泠身侧:“我来护卫,阿泠要逛一逛前镇吗?”
鸣泠对这座小镇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她抱着翎桐只稍在这里停留两个时辰就遇到十3波刺客,事后乌水弟子呈上的调查说有十一队原本是望乡前镇里普通寻常的居民,靠着在十九州和望乡城之间来回奔波运些杂物过活。
然后这些修为普通、甚至还有凡人的居民在知晓“乌水剑尊正从望乡城出来”的消息和杀死剑尊的赏金后,就变成了刺客。
鸣泠至今仍记得有个凡人少年一边笑眯眯地搭话言说自己灵根驳杂修不了仙,一边可惜着一边刺出匕的情景。
那是比她弟弟死去时还小的稚嫩年纪,除那一次外她和他此生再无交集,然而她却无法忘记。
少年死在她手里,然眼睛明亮,仿若其中有火灼灼。
她低喃:“这里的人比望乡城里的封锁石还要疯。”
翎桐浑不在意:“这里有什么好逛的,不就只是个边缘小镇吗?”
湛茗不理他,只低声回应鸣泠:“那就直入望乡。”
翎桐不满自己被忽视立刻吵嚷起来:“阿泠!师祖又不理我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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