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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一手臭棋（第1页）

丧钟二十九响，是为国丧。

且并非所有皇室成员都有如此高规格的礼遇，唯有嫡系一脉方不称僭越，而当朝陛下才知天命之年，身侧又有无数锦衣卫高手夙夜护卫，断然不会猝然崩殂。

李听涛脸上千年不变的温文尔雅终于微微色变，轻声呢喃：“皇太后。”

啪！

姬夜勃然变色，手中茶杯爆成齑粉，十里亭四周松柏剧烈摇晃不止：“皇祖母！”

他猛得从地上跳起，奔雷般般跃上那匹日行八百里的黄骠马，纵马朝京都城疾驰而去。

当朝皇太后虽已古稀之年，但素来潜心礼佛、身子骨硬朗，虽偶有小疾却也无关痛痒，怎么就突然殁了？

李听涛脸色晦暗莫名，抬起头遥望京都方向，深沉紫眸微微眯起，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一手自取灭亡的臭棋啊！

他用壶中茶水剿灭炉子里的炭火，收拾停当茶具，随即提起漆盒独自离去。

......

宜春城外，酒肆连成一片，每当春风皱起酒招飘摇，令人眼花缭乱。这里虽算不得江南地域，但也四季氤氲，不缺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

如酥小雨才湿了地皮，白衣公子与青衫文士就随意择了一座酒肆，对坐而饮。

萧关山一脸郁闷，仰脖将杯中酒饮下肚，看向李羡渔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幽怨。

这一路走来，他借机与眼前这人比试八次，囊括诗、书、算筹、堪舆、剑术等等八项，但却处处被压一头，当真是憋屈啊。

李羡渔咂咂嘴，仔细品了品杯中劣酒倒也别有滋味，呵呵笑道：“关山兄，这一路你我切磋八次，你与我也算是‘八败之交’了，哈哈哈。”

萧关山嘴角狠狠抽搐，八败之交？李轻侯，此恨绵绵无绝期！

李羡渔见状也不再逗他，话音一转道：“这顿酒我请，权当是为庆祝与关山兄相识一场，来，请。”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关山见这顿酒钱有了着落，心里才渐渐松快下来，与李羡渔对饮一杯，望向不远处的宜春城道，感慨道：

“据说十国乱战时，这宜春城乃是魏国屯兵重镇，城高五丈厚两丈，号称天下第一城，仅是驻扎城外大营的虎贲营就有五万之多，而城内龙骧甲士更是有十万之数，却没想，这十五万魏国精兵还未拔营，便被赵黄虎火派兵围在了这宜春城内，寸步不得出。”

“原本防敌的高大城墙反而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围城三年零六个月，城内百姓、甲士互相攻伐争食人肉，满城尽是累累白骨，何其惨烈，到后来，就连魏王宫都被饥饿的百姓攻破，堂堂魏王也成了盘中餐，一代枭雄终成青史笑柄。”

李羡渔凤眸微眯，又饮了一杯道：“一将功成万骨骷，不知如今这宜春城内是否还能听见夜半鬼哭？”

“我曾听家兄说过，赵黄虎堪位列十国悍将前三甲，刀法群还是其次，战阵上运筹帷幄、调兵遣将才是其真正长处。中原十国有一半覆灭于他手，单是十国里排得上号的名将就被他屠灭十九人，军功彪炳可见一斑。”

“放眼如今天下，也就你们南唐大将军王樯橹能与之分庭抗礼，东越赵虎丘还是稍逊半筹。”

萧关山微微点头，双颊泛上些微酒劲，双指扣桌道：“据说，赵黄虎陈兵东越边界，欲与东越赵虎丘逐鹿中原，如今双方兵士已然犬牙交错，小战不断。前几日赵虎丘在鸣凤坡输了一阵，折了几千人马，东越黑石城已然岌岌可危了。”

随即他一拍桌子：“嗨，说远了说远了，这眼前的宜春城早已不复往日繁华，人丁零落不说，驻守宜春城的军士们也大都憋着当年围城之战的那口恶气，严苛酷烈，恨不得把城里百姓全都杀了祭奠军伍亡灵，而于那场惨烈围城中存活下来的百姓们也对大周官吏、军士恨之入骨，常有暗杀投毒之事。”

“轻侯兄你说，如此一个集万千怨气于一地的破败之城，能苟延残喘于几时？”

李羡渔闻言呵呵一笑，眯起好看的丹凤眸子道：“关山兄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还是存心又想与我在运筹谋略上切磋一番？”

萧关山愣了愣，略略思索一番后才问道：“轻侯兄此言何意？”

李羡渔将空酒杯推出，推到萧关山面前，朝他使了个眼色。

萧关山嘴角不禁撇了撇，白了李羡渔一眼，还是伸手端起酒壶为其倒了一杯浊酒。

李羡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这才说道：“连你一介南唐书生都知晓其中利害，当今大周天子雄才大略，岂能看不出这宜春城的积弊？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子不知，那当朝宰辅张文岳岂能不知？”

“既然知晓，那又为何放任不理？这便是因为他们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

“大周虽已扫清十国、一统中原十二年，但那些个经历过丧国之痛的十国遗老遗少依旧分布各地，心怀怨怼者何止百万？反叛作乱者何止百万？图谋复国者何止百万？若是一一天南海北的去平叛绞杀，收效甚微不说，也是徒耗国力。”

“如今，这宜春城便是大周为这些满腹牢骚者开辟的一处世外桃源，等那些心怀叛逆者望风而来聚集一处，便可瓮中捉鳖一劳永逸。”

李羡渔侃侃而谈，将那些个从李初平嘴里拾来的牙慧一股脑的倒出，又痛痛快快的饮了一杯。

而一旁凝神静听的萧关山早已心神震撼，目瞪口呆，被李羡渔的高论再次折服。

大周就果真如此人杰地灵么？

正在这时，一道狼狈身影从荒草里窜出，跌跌撞撞朝酒肆而来。

那是一名身穿劲装的清秀女子，手臂上刺入一根箭矢，殷红鲜血已然浸透了半边衣衫。

身后杂乱马蹄声传来，十余骑黑甲骑兵拍马舞刀，杀气腾腾。当先一名校尉身披银甲，手握铁胎弓，朝酒肆大喝一声，当即弯弓朝李羡渔抖搂出一手连珠箭。

前方一根箭矢破风疾掠，后方一根箭矢围绕前根箭矢上下翻飞，十分唬人。

李羡渔微不可察的侧身躲过第一箭，又伸手抓住另一箭夹在腋下身体朝后倒去，惨叫一声：“啊，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