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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在想,当初我为什么会邀请你?”
兰斯没有回话,心里却在点头,是啊,要是没有遇见你多好。
“我小时候经常挨饿,我父亲还总是打我……有时候我被打得受不了,经常会对着家里那扇漏风的破窗户愣,想着要不干脆跳出去逃走算了……可是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又会害怕,因为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什么。所以第二天照旧被打,依然挨饿。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离我家两个路口就有一对贫穷但心善的老夫妇,他们一直想要收养孩子……如果能成为他们的孩子那该有多幸福啊……”尤克里尔伤得很重,说得很慢很慢。
“我们要在这种时候分享童年阴影吗?时机好像不太对啊。”兰斯听得鼻子酸,于是惨笑着想岔开话题。
但尤克里尔继续说:“我小时候没能跳出窗户,是因为恐惧。你不一样,你只是没机会跳出来而已,当你跳出来再回头看那些曾经困扰你的烦恼,就会现根本不算什么……”
“我哪有什么烦恼,我只会种柿子,我就应该种柿子的。”兰斯有些哽咽,现在他心里很乱真的不想聊这些,可又怕尤克里尔昏死过去,只好陪着他说。
“那天,我看到你低落地在花园外面站着,也不进去,一个人转了好几圈。我看到花园里有个女孩子,白金头、很漂亮,像个小太阳似的……你大概是在看她吧?”
兰斯脸一红,心说这什么,偷窥记录么?哦不对,偷窥偷窥记录吗?都死到临头了你想聊的就这个?可尤克里尔的表情很认真,幽幽地继续说。
“虽然你没说话,但那种眼神就好像悻悻地在说:我不行。”尤克里尔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忽然一扬,“我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行,因为会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己!”
兰斯呆住了,他想过很多种理由,甚至有过恶意的揣测,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被邀请是因为这个。他呆呆地看着尤克里尔,听着他逐渐衰弱的心跳声,那声音终于彻底沉寂了,那张伶俐的嘴再也说不出话。
“哈哈,真酷啊,太他妈的酷了,明明都要死了,还要说这些话让我欠你的人情。你们这帮人都这样,一个个都有苦大仇深的执念,还上赶着去替别人牺牲。非得这么酷吗?安稳一点会死吗?”兰斯低头干笑着,忽然怒目圆睁,“可是,我就是吃这一套啊!”
他侧翻身体,拧着右腕转动,额头因剧痛而涌出豆大的汗珠,钻心的痛感越来越强,他却咬紧牙关不停,只听耳边“咔嚓!”一声,被压住的腕骨终于彻底扭断。
兰斯闷哼一声,然后拔出腰间的短刀,银亮的刀光挥下,他的右手永远留在了花岗岩底下。
很少有人见到怯懦的人狠,因为这种人狠起来真的会玩命的。
夺回的自由的兰斯没时间处理伤口,剧痛带来的昏厥感一次次涌向他的大脑,这其实是人体的保护机制,避免一次承受过量的痛苦,但他逼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从衣服中摸出一支装着绿色药水的玻璃针筒,临行前楚先生决定把这珍贵的道具交给他,嘱咐一旦尤克里尔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把药水注入他的心脏。
兰斯走到尤克里尔身边跪下,眼前因失血和剧痛一阵阵黑,他没有学过护理,不知道针头应该在哪个位置刺入皮肤,只好对准心口用力刺下去。
……
无边无垠的黑暗中,尤克里尔一个人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身上好累。
“……来……快”
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呼唤他,又好像只是风声。他抬起头,面前是一座冒着黑烟的工厂,天忽然阴阴的下起雨来。
他想起来了,他是一路跟踪来到这里的,因为线人说这里有中庭的情报,有可能是中庭信徒的一处据点。
尤克里尔抹掉脸上的雨水——虽然那根本没有意义,雨滴几秒钟又会把视线挡住——小心翼翼地在墙边蹲下,两眼紧盯着目标。
这次的目标是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警惕性很高,时不时就会回头张望,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现。黑衣男人确认安全之后走进工厂,尤克里尔也悄悄跟上。
工厂里没有开灯,屋里甚至比外面还黑,夜已经很深了,厂里没什么人逗留,只剩一些机器在黑暗中嗡嗡响着。
尤克里尔踮起脚尖、手指搭在刀柄上,他现自己还是跟丢了,漆黑的工厂中地形错综复杂,黑衣男人眨眼就消失在机器中间。
他犹豫着是继续探索还是先退出去,就在这时刺眼的灯光忽然亮起,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这才现工厂中根本不是寂静无人,而是布满了刀斧手。
他现自己置身房间中央,手握兵刃的打手们站在二楼的扶梯上将他团团围住,自己的线人也赫然在列。从一开始这就是为他设下的局,他压根不是找到了中庭的尾巴,而是落入了陷阱。
黑衣男人站在打手前面,他脱下帽子,露出一张南境人的脸;他把帽子往下一丢,用听不懂的语言下令,打手们一拥而上。
尤克里尔拔腿就跑,但两个人已经拦在出口跟前,他拔出长刀迎击,金属碰撞声在工厂中回荡。
夜空下脚步声、撞击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打手们一个接一个从二楼跳下来,打斗声中不停夹杂着喊叫: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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