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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惠然勃然大怒,一把将汤辰挥打出去。她同时振起双翅腾空,邢天意从她怀中坠落,但她只飞行几米就摔在亚伯拉罕画像下。
因为震动,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刺痛直达骨髓。孙惠然脸色苍白,咬牙抓住骨刺。
她试图拔出骨刺,但理智阻止了她:现在一旦拔出,伤口无法愈合,她将会大量失血。
她只能颤抖着手按住伤口边缘,试图减缓出血,但骨刺卡在腰侧,她细微的动作也会牵动肌肉,连抬手都变得困难。
同类的一部分深深嵌入她的身体,痛楚远超她感受过的任何一次损伤,甚至比54号地铁站时更煎熬。和邢天意的缠斗减损了她的精力,她现在比浑身是血的狼人更加虚弱。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不断涌出,她根本制止不住。骨刺在她身体里犹如燃烧的火柱,每一次呼吸都震动全身的神经,让她头晕目眩。
哈雷尔的身影在眼前摇晃。她的思维逐渐迟钝,直到看见一个人走到自己身边蹲下,才根据气味辨识出对方是谁:“弗朗西斯科……”
那几乎是最后的力气!她猛然钳住弗朗西斯科的手臂,张嘴咬下!
然而她的牙齿无法靠近弗朗西斯科的皮肤。弗朗西斯科在她动作的瞬间卸下了她的下巴。“我是来帮你的,你怎么反而咬我?”弗朗西斯科低声说,“你别动,别乱说话。”
孙惠然本来就多疑,现在更是看任何人都像是仇人。她并不相信弗朗西斯科,无奈自己根本无法移动,只得趴在地上,忍受着骨刺带来的剧痛,任由弗朗西斯科检查她的伤势和身体。
骨刺诱发的疼痛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不断加深。孙惠然的脸贴着地面,大口喘气。她很久、很久没尝试过这种痛苦了,恍惚间,她想起自己被拉斐尔转化的那一夜。
即便她在庄园中工作时常常见到出入的英俊贵族,也绝对没有人比得上哈雷尔和拉斐尔的风姿。长久的寿命和无忧的生活,让这两位年长血族做什么事都显得悠然。孙惠然被哈雷尔丢进塔楼,她尽力保持自己的优雅,但在得知自己的结局是死亡时,她失去了冷静,转身冲向塔楼的窗户。
没有人拦她。她一条腿已经踩在石头窗沿上,下一瞬间却心悸:塔楼太高了,地上修剪得整齐的圆形玫瑰花丛只有浆果那么大,山峦是黑夜雾气中露出的稀薄影子。
孙惠然收回了腿。无论是摔死还是被怪物吃掉,她都恐惧。她没办法从两种同样恶劣的结局中挑选出自己愿意接受的一个。
放声大哭时,拉斐尔推门而入。他没有像哈雷尔一样嘲笑孙惠然的胆怯和卑鄙,而是拉起孙惠然,让她除去衣物,为她作了一次完整的身体检查。孙惠然以为眼前的血族像庄园中的贵族一样,觊觎的是少女的胴体,但拉斐尔什么都没有做。他惊讶于孙惠然身体的健康和活力,并且很快赐予了她真正的死亡和紧随其后的重生。
拉斐尔吸干了孙惠然全身的血液。和血族品尝他人血液不同,吸干血液是转化的前奏。
死
的讯息如同黑暗海洋,淹没孙惠然的意识。她先失去了听力,耳朵嗡嗡作响,任何声音都变成粘稠的波浪;随即失去了视力,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轮廓重叠。她的手脚不再动弹,皮肤失去弹性,下一秒比这一秒要苍老十年。随着血液的流失,心跳逐渐减弱,她遗忘了呼吸,身体像石头一样沉重。
在彻底死亡的瞬间,新的呼吸从孙惠然胸腔中诞生。
她睁开眼睛,像从梦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铺满塔楼的阳光。拉斐尔坐在窗边看书,眼角余光瞥她,轻轻点头。茫然渐渐褪去,狂喜擒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活动手脚。拉斐尔问她感觉如何。她听得更清楚了,看得更清晰了,心脏又一次勃勃跳动。走到镜前,她看见自己身上劳作的细小伤痕全都消失,眼睛明亮,嘴唇饱满红润。
“饿了的话,你可以试试这个。”拉斐尔掀开地上的毯子。庄园夫人的尸体--不,她还有一点呼吸,胸口微微起伏。拉斐尔看着孙惠然说:“转化的第一天,你需要血液。”
于是,她借助情人的生命完成了重生。
久远的回忆淹没她。孙惠然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她即将死亡。这种熟悉的痛苦唤醒了她的记忆,她侧头看向吃力爬起的邢天意。年轻的狼人曾经透明如玻璃水杯,如今却像最难解的谜题。
“我的血液……并不特殊。”邢天意虚弱地说,“是你……是你让我变得特殊,艾达。”
孙惠然听不明白。
邢天意披着弗朗西斯科的外套,蹒跚走到孙惠然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我的祖先曾生活在伦敦。他有一个妹妹。”邢天意说,“梦想当家庭教师的女孩,左耳因为火柴厂的爆炸而失聪。你还记得吗?我的血,唤醒了你的感官记忆吗?”
孙惠然想不起女孩的脸,但很奇妙的,她忽然回忆起曾亲密依偎的岁月。窗台的花,她逐个字母写下的单词,她教她识别单词和句子,贴着女孩发红的左耳轻诉的爱语。她确实赞美过那女孩的血:很甜美,很馥郁,是珍贵的爱让它们变得无比美味。这些甜蜜的赞语她信手拈来,但女孩总是听得双眼发亮,笑得非常幸福。
是她啊。是你呀。孙惠然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她最后看着邢天意,手指轻动,仿佛仍握着那把银刀。
背叛我的人,我全都要杀死。在昏迷之前,孙惠然无声地对邢天意说。
邢天意用难得恢复的力气,左脚站定,右脚微微抬起。在她朝孙惠然踩踏下去的前一刻,弗朗西斯科阻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了。你的血好不容易止住,这样伤口会再度裂开的……向云来?!”
穿过堵在门口的年轻血族和猎物,进入教堂的,是向云来和隋郁。
哈雷尔完全不知向云来是何许人也,但他知道隋郁身份。向云来摇摇摆摆朝邢天意和汤辰奔去,隋郁还在一旁扶了扶他。“这是我老板。”隋郁对询问的哈雷尔说。
哈雷尔肃然起敬。
“向先生,您可以把朋友带走。今夜的狩猎中止
,我们也会带走艾……也就是这位血族。”询问过向云来姓氏后,哈雷尔很恭敬,“这次风波我认为完全是一场误会。向先生如果有疑问,我现在就可以为您解释清楚。当然了,无论危机办还是特管委,我都会亲自去说明……”
“孙惠然要留下来。”向云来说。
哈雷尔:“艾达要跟我们走。”
向云来:“她是斗兽场事件的直接关系人,而且……”他决定狐假虎威,这次参考的是谢子京的臭脸,“而且她是我们危机办找了很久的嫌疑人。”
哈雷尔直起身:“向先生,您是危机办的……”
向云来只看他一眼,那不耐烦的眼神完全拷贝于谢子京平时的脸孔。他没空验证自己的演技是否纯熟,扭头急切地询问邢天意的情况。
邢天意的伤势很严重。哈雷尔是带着弗朗西斯科来的。弗朗西斯科用手头的东西简单处理了邢天意的伤势,并催促向云来带她去医院。但邢天意不肯走,她要确认孙惠然不会被血族带离这里,再次逃脱。
哈雷尔长袍无风自动。他不再尊敬向云来,也不管邢天意等人是什么态度,直接走到孙惠然身边,拉着她的手把她拖起。骨刺带来的疼痛让孙惠然从昏迷中猛地苏醒,她痛呼了一声。哈雷尔把她扛在自己肩上,转身走向教堂的大门。
头顶忽然传来清脆的碎裂之声。房顶的玻璃天窗被击碎了,一条黑色的影子箭矢般从天而降。哈雷尔肩上一轻,那位不速之客竟然从他手中夺走了孙惠然。
把孙惠然放在亚伯拉罕画像下,慢慢站起来的,是一位瘦削的半丧尸人。黑色的衣服和口罩几乎把他捂得严严实实。他一头甜玉米色的拙劣金发,露出的半张脸上没有半丧尸人常见的病化斑纹,左眼漆黑,右眼是血红的。
“从现在起,同光教教堂由黑兵接管。”他声音低沉,“这里是王都区地盘,我们不欢迎血族。”
半掩的木门一声巨响,竟被人从外踹裂。原本堵在门口的血族和猎物们纷纷闪到一旁,手持长鞭的夏春跨过裂口,走了进来。
哈雷尔翻了个白眼。弗朗西斯科立刻打招呼:“嗨,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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