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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比,迟雪庄这几个纨绔都是有侠心义胆,值得深交的知己。
“孙儿德薄能鲜,好在读过几本书,只要能考过府试院试,便能靠功名结交些人脉,为家里寻得一二靠山。在此之前,家中还得指望祖母和父亲操持周旋。”齐鸢说完迟疑一下,又抬眼,脸色凝重了一些,“祖母,有句话,孙儿却是要提醒一下的。”
齐老夫人忙道:“你尽管说。”
齐鸢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俗语云,内不避害,害方能止于内。外不就祸,祸才能拒于外。齐家如今处境虽艰,却不见得上下里外一条心。晚生是外人,又不宜妄议长辈,有些事情还得祖母多加留意。”
齐老夫人虽然听着没头没脑的,但见齐鸢神色郑重,显然是有不便说的隐情,便点了点头,叹气道:“好孩子,难为你准备着考试,还要操心家里这些。倒是叫做长辈的心里过意不去了。庄子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去办,家里的账房支钱麻烦,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梯己银子使,你以后若有人情往来,或者上下打点需要使钱,尽管拿去便是。不够了再到我那里取。”
说完叮嘱了几句饮食起居的话,这才匆匆离开。
齐鸢一一应了,送走了老夫人,自己回到桌前对着那张简略地图怔忡半晌,末了叹息一声,将纸撕碎,仍是拿出拜帖继续书写。
一封给洪知县,清明节洪知县应当会放假,自己今天若能见到知县最好,如果见不得,那就等清明节后。另一封给迟雪庄,约定明天一起踏青游船。
另一边,老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几乎立刻冷了脸,对许嬷嬷低声道:“让人去查查,看老二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
齐鸢说不敢妄议长辈,这齐府的长辈,除了她和齐方祖之外还能有谁?
二老爷家的齐旺跟钱知府的儿子厮混在一块她是知道的,只是想着齐旺到底是个孩子,一群稚儿能做什么,便也没管。但是今天看来,恐怕二老爷也做了吃里扒外的事情。
齐老夫人心中暗恼,齐旺比齐鸢还大半岁,但看齐鸢的那气度心机,却是齐旺拍马都赶不上的。
再一想,怪不得当初褚若贞已经上门退了学,齐鸢却仍要重新去拜师,如今看来,齐鸢应是看中了褚若贞的名声和人脉,防备着今日了。而当初祠堂问话,这孩子说的“科举避祸”,竟是实话,而非搪塞自己的借口。
这人能不动声色地早早筹谋这些,那天恐怕也看出了自己的防备,知道自己是不喜欢他的。
可即便这样,他也在为齐家人打算着。魂穿至此并非他的过错,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孤身在外,举目无亲的孩子罢了。
老夫人的心中五味杂陈,再想到刚刚齐鸢看到几样祭祖物品时,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说的神情,里面恍然也有孩童的无助和脆弱,不由眼眶发酸,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通州驿,谢兰庭正对着齐家的东西陷入沉思。
这东西正是钱知府让他转交给义父的“拙作”。
谢兰庭早就猜到所谓的“拙作”是名画古籍。他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因此连箱子都没开,一路带着疾驰回京。
直到通州驿时,他想起手下的汇报,说顺天府的小才子要去扬州,结果在通州驿被人错抓回来,关了两日,一时意动,干脆也在通州驿住下,命人去找当日的船夫。
手下出门寻访,谢兰庭一时无聊,这才让人开了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
两名手下拿了钥匙,打开樟木箱上的铜锁,将钱知府送给蔡相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第一样是拳头大的明珠,礼单上写着来历,是从海外得的珍宝。
第二样便是《照夜白马图》真迹,是钱弼的一位门生所赠。
第三样看着是巨幅字画,钱弼却只写了是扬州齐府的孝敬,没写是什么东西。
谢兰庭一看齐府便来了兴趣,见这东西包裹得格外严实,里外都用锦布缠着,便让手下小心取出来。
他对于书画没什么兴趣,原本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直到画轴被手下缓缓展开,露出一角时,谢兰庭的脸色微微一变,吃惊道:“《万壑松风图》?!”
《万壑松风图》是宋时李唐的名画,宋高宗十分器重李唐,甚至以李唐来比唐时的大家李思训。这些对于喜欢书画之人来说并不陌生,然而谢兰庭并不喜欢书画。
他对李唐之所以印象深刻,只因这人的另一幅《采薇图》。
当今的皇帝元昭帝心胸狭隘,因为自己是庶子夺位,因此十分忌讳旁人议论,先是命人几修几改本朝史书,随后又对针砭时政的书画之作一律禁止。
《采薇图》因画的是伯夷叔齐遁入首阳山,绝食而死的场景,被世人认为是在讥讽一人事二主的投降派,也成为了禁画,不许大臣在家中私藏。后来镇国将军唐临被问罪时,便有一条罪名便是私藏《采薇图》。
唐临死后,李唐的画作先后失去踪迹,再也没人能找得到下落。
“大人。”手下看谢兰庭脸色不对,小声问道,“这些也要拦下吗?”
谢兰庭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看着箱子摇了摇头。
“至少留一样,这可是钱知府的孝心。”谢兰庭示意俩人把画收起来,看了看,又将海外得的大明珠也拿出来,最后留了一幅《照夜白马图》。
“那位会稽来的监生还在寺庙里吗?”谢兰庭指着最后一轴画,慢吞吞道,“这次让他画仔细点儿,再让我看出错处,银子就不给了。”
手下得令,将《照夜白马图》收起来,直奔京城找人去了。
谢兰庭等人走后,自己又转回身,右手轻轻放在那轴画上,神色变幻莫测。
“扬州齐府……”他睫毛低垂,半天后喃喃念道,“齐鸢……齐鸢……”
第46章探听消息
谢兰庭在通州驿只待了一天。
他要找的船家两日前已经离开了通州,手下没能将人带到,倒是此地的驿丞听说谢兰庭在这歇脚,连忙赶来拜谒,交代了几日前的事情。
“那天国公府的三公子从登州办完事回京,下官便开了一间僻静的馆舍给他。谁想晚上那院子乌泱泱来了一帮人,个个穿着黑衣服带刀佩剑。下官忙去查问,才知道这队人马是东城兵马司的,奉旨来这里抓人。到了晚上,果然抓回来一个白面书生。”
驿丞道,“因官差奉旨办案,又不许走路风声,所以下官也不知道那书生是何人,犯了什么罪。后来相爷路过宴请三公子,下官代为转达时,才从馆舍的护卫那问出缘由。”
驿丞虽然只是个小官,但是通州在天子脚下,通州驿往来接送的钦差大官,皇家至亲不知道有多少,平日里地方官员到他这里都要看他脸色。唯独面对谢兰庭时,他十分卑怯,连点儿废话都不敢说。
谢兰庭起初只是合眼听着,驿丞所说跟手下打探来的消息差不多,后来听说相爷曾路过这里时,他才忽然睁眼,看了驿丞一眼。
“相爷宴请三公子?”谢兰庭慢吞吞问,“在哪儿?”
驿丞忙回:“就是通惠河上,相爷包了一艘画舫,还有几位名妓相陪。”
谢兰庭微微眯眼,过了会儿点了点下巴:“还有吗?”
“那天下官问过后,才知道那白面书生是顺天府的小神童,是被错抓回来的。后来三公子半夜放小神童离开,又让人提前跟下官打过招呼,为其安排了一艘去扬州的船只,下官也都办好了的。只是这位小神童不知为何没走,后来听说是回国子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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