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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枝挣了挣,嘟囔道:“嬷嬷,我自己能走。”
年嬷嬷没听见正,招呼着小福子和红裳:“快把车辇抬进来,明儿天亮了再送回去。厨房里给你们留了锅热水,洗漱完就让小荣子和你凑活着过一夜。不然这时辰惊动了贤妃娘娘,给江贵人添麻烦……红裳啊,你快换身衣裳去照看美人,别让美人被这外头的动静扰醒了。”
进了大门,年嬷嬷才肯把楚言枝放下来,仔细地把她的兜帽戴严实,大氅裹紧,看到衣摆处的兔绒秃了一块,忙把她周身看了圈:“没受伤吧?”
楚言枝摇头:“我没事。嬷嬷,你看那个。”
年嬷嬷站在石阶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看见七八个穿厚袄的太监围着一只大铁笼子,隔得远,看不清里头的东西,她皱了眉:“这是要送哪去的?怎么还杵在咱宫门口?”
红裳提着两只果篮,怀里抱着那只漆器描金镶红蓝宝石的匣子过来了,闻言无奈笑道:“那是咱们小殿下领回来的狼奴,嬷嬷您可别害怕,以后它得养在咱宫里了。我先进去放东西,嬷嬷记得招待几位公公,叫他们把笼子搬到东殿厨房后头去。”
“啊呀!狼?”
年嬷嬷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楚言枝已经和红裳往西殿翠云馆去了。她只好提溜了小福子的衣领,把他领到旁边去细细盘问。
她才听了个大概,那笼子晃起来了,乱响一气,领头太监苦着脸道:“别磨叽了,搬哪儿啊?它一见不着小公主就折腾!”
楚言枝在翠云馆换完衣裳,捧着暖炉,和红裳一起去了中殿碧霞阁。
宫室前挂的红绸纱宫灯颜色旧了,照出的光线朦胧,显得室内更静。楚言枝小步迈进去,轻轻拂开珠帘,借着炕桌上一豆油灯,看娘亲枯瘦的睡颜。
姚美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蹙着,唇角抿着,气息微弱,只是好在没有咳嗽。
楚言枝其实很想和娘亲说说话,说今晚上的遭遇,说她捡回来的狼奴。就像从前那样,娘亲坐在临窗的炕上,搂抱着她,一面和年嬷嬷对坐着剪窗花,一面听她口齿不清地讲鸟儿搭窝的故事。
但是娘亲已病得起不来了,只有每天咽粥的空隙,才有气力同她说两句。
楚言枝心里难过,小手笨拙地给娘亲掖掖被角,转身想下去了。
姚美人的眉心却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一双恍惚的眼,拉住了她微凉的手:“枝枝怎么过来啦,是不是做噩梦了?手这样冷,别冻着了……咳咳。”
红裳连忙倒茶捧来,姚美人却支着细瘦的胳膊想坐起来。劝不住,红裳只好给她扶了迎枕靠着。
“我不冷。”楚言枝握了握姚美人湿冷如冰的手,接过红裳端的茶,喂给她,“娘亲再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御医就来了!看了御医,娘亲就能好起来。”
姚美人就着楚言枝的手喝了两口,缓了咳,掩帕喘气,微笑道:“好,好,娘亲一定快些好起来。”
也不知枝枝说这话是因为还抱着能有御医过来给她治病的希望,还是说只是在稚拙地安慰她。姚美人不忍她伤心难过,应了话,心里的愁绪却更浓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御医不会来,这病好不了了。
她只心疼枝枝年纪这么小就要没了娘,不过她已经为枝枝做好了打算。同她交好的几位里,江贵人年纪最长,最疼爱枝枝,把枝枝托付给她,她能把枝枝照顾得很好。
姚美人还愁着楚言枝的婚事。
虽然楚言枝离及笄还有好些年,但得早做打算。本朝的两位长公主婚事各有不足之处,一个刚成婚就守寡,一个至今还在闹和离。前几年嫁出去的大公主楚欣,听说也与夫家不睦……
两位长公主在先帝时极受宠爱,大公主楚欣作为当今陛下第一个女儿,所受恩宠亦不比三殿下楚姝少。她们尚且如此,何况是楚言枝呢?
可再愁,也只好拜托江贵人了。姚美人并没有门路为她安排好这些。
姚美人很后悔。
斯人早忘了身处寂寂深宫的她,她却抱守残缺,拖了一身病,连累了女儿。
红裳将茶盏重新放回小几上,劝姚美人睡下。
江贵人和年嬷嬷怕姚美人知道楚言枝去斗兽场的事会白白担心,就先瞒着了。姚美人本就少眠多思,一切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枝枝已经自己把未来驸马捡回来啦。就是还没洗干净,脏脏的
第11章
“笨狼奴,舔错了!”
年嬷嬷处理好东殿那边的事悄声进来后,楚言枝就松了姚美人的手,看年嬷嬷服侍姚美人再次睡下,和红裳退出来了。
临跨出门前,年嬷嬷交代红裳去厨房把热热的鸡蛋羹端出来给小殿下吃,那是她早早备下的。橱柜里还有一早和好的面,拿碗盖着,正好可以在小殿下洗漱的空荡下锅。她和得多,四个人都能吃上一碗。
站在檐下,庭中腊梅的冷香随风一阵一阵地拂来,沁人心脾。楚言枝望着月下珊珊树影,听积雪从叶上簌簌抖落的声音,想起自己领回来的狼奴。
她往东殿的方向走:“不用费事去端了,我们到厨房吃了再回西殿。”
“那岂不是要殿下多受一路冻……”
楚言枝不听红裳的劝,一路迈进了东殿。
东殿主屋一直空着堆杂物,两边耳房分别是给小福子和年嬷嬷、红裳住的。只是他们夜里一个要守门,一个要守姚美人,还有一个要守她,两间耳房都只堆了东西,并不睡人。今晚例外,江贵人处的小荣子不好夜间回去,宿在了小福子的那间左耳房。
主屋后面搭了个小厨房。
重华宫素来无人过问,每次去御膳房都只能领到一点残羹冷炙,要想吃好点,就得花银子。他们的月例银子上上下下加起来还不够十两,平时不提,自美人病后,各处打点、买药,不知花了多少。也是无奈,才开了这个小厨房。
小厨房前面的一圈围栏是年嬷嬷辟出来的小菜圃,现在里头长了整整齐齐两畦白菜和萝卜,等明年春天二三月份,田埂上还能长出马兰菜。年嬷嬷说,要不是没条件也没那个胆子,她就在这养几只鸡,这样他们的小殿下每天都能吃上新鲜鸡蛋,不用去御膳房花钱买了。
那只大铁笼被放在了小菜圃的旁边,占的地方比那两畦菜地还大。
地上都是厚厚的雪,狼奴此刻窝在靠墙的角落,两臂撑在足前,伏坐着仰颈望月,腰背上深深的脊线隐在发梢处。
铁栏被月光映成道道直硬的黑影,烙在他的身上。他披的兽皮早已破烂,只能勉强蔽身,露出劲瘦肌体上杂乱而触目惊心的伤。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立刻扑到这边的铁栏上,欢喜地盯着楚言枝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似乎想叫,又咬紧了下唇,嗓子里溢出闷闷的低呜声,听着有些急切,有些委屈。
“红裳,主屋还有多的被子吗?我想塞进去给他盖。”楚言枝看看脚下的雪,再看看他光裸的肩膀,自己都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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