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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蘅终究没有多事,毕竟柳赟穿来此地这么多年了,只看他的行事作风就是相当自我的人,身处高位多年,多多少少应该有些辣手狠心了,谁知道柳赟知自己同他一样会是什么反应呢?
至于皇子甄选皇子妃之事,这不是推后了吗?现在自己就着急却有点杞人忧天了。如今还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此时此地的高门贵女们可不奉行宋明之时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琴棋书画里至少有一样要拿得出手的,女红剪裁也要会一点儿,骑射也要会,厨艺也要晓得一些……
柳蘅扳着手指一看,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呢?若是每天都忙起来,哪里有什么功夫去勾心斗角?想想前世看的小说,顿时明悟了,只有无能平庸且心胸狭窄的女孩子才会成天盯着别人哪!
柳蘅想清楚了,自然也就如从前在冀州外祖家一般,日子过得颇为平静,卯时初刻起床,洗漱后在院子里比划下不太标准的五禽戏,然后用朝食,再和姐妹们一道去大风院里跟着夫子学习,琴棋书画轮着来。近午时下课,要么和姐妹们一道用茶水点心,要么回自己的屋子去用。下午的时间自由支配,柳蘅一般是练琴或者练字,到了申时中则用夕食,其后要么去大夫人那里坐坐,要么就在屋中看书。再则就是每隔三日去太夫人处请安,隔五日去隔壁的长公主请安。
这样规律的生活,让柳蘅回忆起了前世的学生时代,倒是不觉得枯燥,反觉得这样的平静生活,倒也不错了。而这平静生活中的惊喜,则是隔一个月便从河北送来的书信和一些小玩意儿。于柳蘅而言,宇文七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哪怕她并不知道他的长相。
不过也不是人人如柳蘅这般受到住规律到有些无趣的生活,如柳芙等人。虽柳蘅自我安慰不要将这些小姑娘的小心眼放在心上,当有时真的很火大。就如同嗡嗡的苍蝇,虽则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柳荻不时的刺探、柳菂的冷嘲热风、柳芊的隐晦挑拨、柳芜的若有似无的火上加油,天天上演的话,也让人心烦得很。尤其是柳菂拿宇文七的书信说事时,柳蘅都恨不得去扇她几个巴掌让她住嘴了。
这一日柳蘅再次收到了河北来的书信,而打开装信的匣子,才知竟是两封书信,除了宇文七写来的书信,还有一封竟然是三舅父王恪之的绝笔之信。
王恪之本来以为没有了嫡母和嫡兄一家子,自己便再也不会恨,会得到自己一直以来期盼的东西。但是等老夫人和嫡兄等人都去了之后,他才发觉他有多么的天真。魏大牛起事之前称得上是豪气干云的汉子,然起事之后,也许是被突来的胜利冲昏了头,也许是见到了世家大族库房中方发黄的绢绸、堆积如小山样的大钱刺激到了,也许是杀人杀红了眼,本说好不会大掠州府的流民大军毫无节制地一路冲、杀、抢。便是王府也不例外。而事后魏大牛不过只一句抱歉和赔了一万钱罢了。
而让王恪之彻底认为魏大牛不足以为之谋的却是乱军在攻打襄国之后,乱军将河间王及抓住的豪族全都杀光的行为。诚然他也鄙夷只知吃喝享乐的河间王宇文舵,而那些一道被抓的誓不低头的士族高门之人,更是不该杀。王恪之劝阻不住,就是一开始成魏大牛称为军师的郑显,都劝阻不住。王恪之知道魏大牛被官军打败是迟早的事情。
郑显是王恪之少年求学时的同窗好友,虽多年不曾走动联系,但还是相信他的眼光。一次深谈之后,王恪之下定了决心择时机投官军。结果便是河北的官军打了春天动乱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王恪之死了,死前让儿子跟着宇文兰,更写了书信来长安与太原,请求原谅,只望儿子王诵不被出族。
王恪之在书信之中流露的悔恨之情更多的是因为如今局面,而不是后悔害死了嫡母与嫡兄侄儿等人。“事已至此,余不悔从前之举,只憾今日之势。余死不足惜,然犬子纯为余所挟尔,望甥女念及昔日情分,于姑舅面前乞言一二。余九泉之下亦感甥女之恩。”
读完王恪之的这封书信,柳蘅心里很不好受。外祖母和二舅以及二表哥夫妻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并非全然的恶人,但是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知道内情的人虽会戚然更多的还会认为是一报还一报。而三舅父呢?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在一日复一日的积累之中终于爆发了,谁也不能说报仇有错,但是今日这番局面却是他也不想看到的。
柳蘅有些沉郁地放下了王恪之的书信,心想也不知二舅母那边会不会还会容得下王诵,至于太原王氏的族中,若是王诵在宇文兰的麾下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大概也不会被出族了。毕竟这几十年来,王氏一族经过历代帝王的打压,比之如今如日中生的薛郑崔李都差远的,便是杜、杨等郡望大族也不及了。她叹息了一声,打开了宇文七写来的书信。只看了开头就笑了起来。
因为宇文七简单地说了王恪之的事情后,在信中叹道:“嫡庶之分,乱家之源,尤其而起之祸事古今不绝,尽缘于男人之重欲好色。余若娶一女子为妻,势必一心一意,此生绝无二色。”
宇文七担心柳蘅不相信,还说了他生母之事。宇文七的生母萧氏乃是河间王的两位有品轶的夫人之一,说来出身也还不错,兰陵萧氏,在百年前也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然世事变迁,萧氏同王氏一般也没落了,且没落得更为厉害。二十多年前,萧氏北迁的一支不甘同庶民一般日日为了温饱而苦,便使了手段让貌美的长女被贵人看上送去了燕王府,不想还没来得及让世子见上,便被河间王宇文舵瞧见的。
萧家没有人去问萧氏自己的意思,河间王更不会去问了,很快萧氏就成了河间王的侧夫人,在流产两次后产下了宇文七后身体开始不好,后在产下宇文七的胞妹宇文桐后卧床不起,很快就去世了。宇文桐彼时才一岁而已,便被王妃给了另一夫人唐氏养着,而宇文荣六岁大了,因为头发与一般人的黑发不同,一只眼眸也与常人有异,竟无人照看,被放在前院里由着奴仆们放养长大。
庶子之辛酸,宇文荣信中虽没有说,但是柳蘅也想象得出来。想到宇文荣说的“此生不纳二色”,她更多的是当做少年郎对喜欢的女孩子的表白。初恋时对着喜欢的女孩子说几句誓言真是太寻常不过了。当真你就输了!
这几句话柳蘅看看笑过就算了,现在她更好奇的是宇文荣的发色,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宇文氏本属汉化的鲜卑族,祖上有人高鼻深目黄发,但是这一百多年来,早已融入了太多的汉人血脉,黄发儿出生的几率大大减少,难得的返祖现象被宇文荣摊上了吗?
信的最后宇文荣大概有些忐忑,担心柳蘅介意他的发色与左眼的颜色,却还是写道相信柳蘅并非一般的女子,期望收到她的回信云云。
在永平县的时候自己眼盲着,阿杏与阿桃都受了伤,倒是阿莲该是见过宇文荣的才对。她忙出声唤道:“阿莲?阿莲。”
在门外廊下阴凉处坐着做鞋样子的阿莲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屋,“娘子,唤婢子何事呀?”
“咱们回长安之前不是在永平县滞留了一个多月吗?你可还记得宇文七郎的样貌?他的头发可是黄色的?”柳蘅好奇地问道。
阿莲笑道:“宇文七公子的头发倒不是黄色的,是褐色的打着卷呢。若七公子和二公子一样的又黑又直的话,大概会更俊吧。”
“那左眼的眸色呢?”柳蘅又问道。
阿莲摇了摇头,“婢子只是卑贱之人罢了,哪里敢直视七公子呢?”随即笑着看了小几上的书信一眼,道:“若娘子实在想知道,不如给七公子去信问一问呀?”
柳蘅听出了阿莲的打趣,假意瞪了她一眼,打发她出去了,心中却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宇文七回封信呢?被一个少年郎君爱慕着,让自觉有一颗老心的柳蘅都有点荡漾了。
柳蘅还没有决定回信,傍晚应姐妹们之邀去水榭玩儿,她到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少女们和大夫人、二夫人小白氏的说笑声。
水榭四周早就摆上了驱蚊的熏香,水榭中也摆了两个冰盆,颇为凉爽,但众人还是人手一只团扇摇着,柳菂更是摇着一只黄金泥柄的美人拜月的绢纱团扇倚坐在小白氏的身边,看见柳蘅进来了,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伯娘,咱们家里最受人喜爱的小娘子来了呢,这都回长安了,北地的书信还总是不断。哎呀,想想真是羡慕呢。只是不知那写信的人到底是谁,竟让我们的九娘连长安的宴会都不喜呢……”
大夫人的微笑微敛,见小白氏不阻止,只得轻咳一声打断了柳菂的话,招手让柳蘅到身边坐了。
柳蘅看小白氏边上柳菂中二的样子,暗哼了一声,甜笑着对大夫人道:“伯娘,这日我在书中看到了一人说了几句话,感觉颇为有趣呢,今日就说于伯娘和众位姐妹听听,权当是我来晚的赔罪。”
众人来了兴趣,都催促柳蘅快快说来。柳蘅顿了顿,视线轻轻地从柳菂身上扫过这才开口:“那人说,世间最好的复仇方式,便是养坏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女儿嫁给他儿子,对方家自然祸起萧墙家破人亡了。”
柳蘅看众人都怔住了,才将目光移向小白氏,甜美的微笑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二伯娘,六姐姐这样子,你是对谁有深仇大恨呢?”
一时间亭中众人神色各异,只小白氏同柳菂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柳蘅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求收求评呀,看到收藏和评论就感觉有点心塞,阿桥真的好久都不曾这么勤奋了,求安慰求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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