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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看什么?”
若有若无的轻笑声从舒莫身后传出,然而舒莫并未从对方身上察觉到恶意,反而是那股凉意从后颈缓缓渗出来,接着一点点地扩散开来,那一口气吹得舒莫的脊骨完全僵了,因为舒莫甚至有种自己在被含住一般,被人压在指尖下方,然后轻佻又仔细地作弄着。
舒莫的视野被盖住,然而他却仍然可以“看见”,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看见的世界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但舒莫努力睁大眼睛,绿色的瞳孔收缩着,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然后他就望到了,看清了变得焕然一新的世界。
整个收容室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天国,在舒莫的脚边,一朵又一朵的瑰丽花朵缓缓展开,每一朵花株都绽放出了宛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的奇异花苞;他的耳边,模糊不清的细语声消失了,耳边传来了空灵又柔和的吟唱声,抚平了舒莫心中所有的紧张、畏惧,他感觉十分舒适,看着眼前的花海,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舒莫忍不住勾起了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么安详。连最后一丝恐惧都缓缓消散,他伸出手触碰到了自己眼睛上的那双手,突然现那是一双柔软且温暖的手。
“天国。”舒莫的前方,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他抬头望去,就看见了那包裹覆盖的层层羽翼,有一道亲切的声音正从其中传出,呼唤着他:“也是我为你准备的家。”
“舒莫,过来。”那道声音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
黑青年站在原地沉默一瞬,突然抬起脚朝着前方的怪物走去,整个收容室内都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色丝带,血从o号的身上缓缓流淌而出,共同积累成了这一片鲜艳的地毯。之前的所有实验员都在接触到这些血迹的一瞬间被其吞噬,然而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舒莫却仿佛完全不在乎地面上无处不在的危险,毫无戒心和防备的从其身上跨过。
满地的血色丝带涌动而来,收拢在了一起,接着又缓缓分开,给舒莫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的尽头,o号正低垂着翅膀等待着舒莫的到来,仿佛一个等候对方开启的,精心准备的礼物。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舒莫坚定不移地朝着o号走了过去,然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走向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血海,还没等他们判断舒莫是不是在自己寻死,实验员们就看见黑青年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笑容,突然低下身,在血海里伸出手翻动着,下一秒,男人从血海里抬起身子,抱出了一束美轮美奂的花朵。
“这里好安静啊。”舒莫听见风吹过花海时的声音,他抱着手中的花朵,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但他到底还没有忘记自己究竟来做什么,男人朝着o号走了过去,他迈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慢慢地靠近了面前的怪物。像是唯恐惊醒一个美梦,舒莫最后终于站到了它的面前,他突然感觉耳朵里有些痒,像是耳边突然有模糊的尖叫声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让人感觉安宁的风声取代。
舒莫望着面前的o号,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疑惑:“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o号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污染物有本质上的区别,又或者说,o号根本就不应该和那些污染物所比较,它们是迥异的、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其他污染物的出现是源自于外界的污染;又或者是由身体内部产生的畸变,那么o号则和它们完全不同,这是舒莫在真正站在o号面前时,清晰感受到的认知。他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以往在其他污染物面前的镇定以及那种冥冥中的自信似乎都在微妙的动摇,但是舒莫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伸向它的手,就宛如明知道触碰的是潘多拉魔盒,却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正在呼唤他的怪物,实在是太过美丽了。
“我一直在等你。”前方如同梦幻般的庞然大物正轻声呼唤着他,舒莫眨了眨眼,终于伸出手,触碰到了近在咫尺的羽翼,黑青年的脸白皙到近乎透明,眼瞳不知是因为激动又或者恐惧,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亮色。他伸出手在眼前的羽翼上划过时,男人能够清晰感受到面前生物的触感,对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悬挂在空中,包容着他的所有动作。
舒莫的手指按在漂亮的羽毛上,感受下掌心柔软的触感,他甚至有些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梦,然后在下一秒,这些羽翼便缓缓张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浑身灰白、拥有一头纸一般的长的身影在舒莫面前从羽翼的遮盖下现身,仿佛放置在珍宝上的阻隔被彻底掀开,出现在舒莫面前的,就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存在。
它出一声轻叹,接着在舒莫面前缓缓伸展身体,无数惨白的骨手就从下方钻出,接着拱卫在中心的o号身边,一根锁链贯穿了它的胸膛,并将它的身体锁住,它抬起脸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的黑青年,o号的体型是那样高,以至于舒莫站在它的面前,需要仰起脸,才能看见它的面容。
然后舒莫就看见了一张空洞的脸。
这看上去圣洁、狰狞、又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怪物脸上戴着一张纯白的陶瓷面具,无数细小的骨手漂浮在面具的边缘,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张面具,舒莫抬起脸的时候,这个怪物就仿佛在低下身和其对视一般,在收容室内,无数圣歌的包围中,o号抬起手,它宛如骨瓷般的手指伸出,接着亲昵地点了点舒莫的鼻尖。
而在那张面具上方,一道虚幻的影像浮现,舒莫睁大眼睛,就从其中看见了……他自己的脸。
正是他现在脸上,带着惊愕、兴奋,与些许恐惧混杂在一起的,鲜明的表情。
o号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它伸出手,将舒莫的脸挑起来,手指缓缓勾起舒莫的下巴端详着,舒莫能感受到那股凝视着他,舔舐着他,仿佛要在下一秒将他一口吞下咀嚼,化为血肉吞噬般的视线,但最后,o号却只是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轻声低笑起来。
“你一直在……你一直在看着我?”
一股又一股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恐惧和压迫感如同粘稠的沥青般涌出,接着由上而下地慢慢流淌而下,将舒莫的五脏六腑、包括鼻腔和喉咙都彻底淹没、堵塞。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明明身体能够感受到舌头和嘴唇的存在,但他就是无法抬起舌头,更无法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就连刚刚的那句话,似乎都是从他的胸膛里扎出来的,他的舌头、嘴唇、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自己的思想,并且被面前的怪物所震慑。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他就是无法把视线从o号身上移开,哪怕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舒莫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听见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尖叫声,却是在远处贯穿着这一切的实验员了疯地嘶吼起来,拥有一头灰蓝色长的所长仍然平静地矗立在落地镜前,津津有味地观看着下方生的一切,脸上的表情投入到近乎失神,而在他的身边,目睹了o号出现的研究员们却起了疯,他们的眼睛里流出类似于黑泥般的痕迹,口中也大量呕吐出淤泥,正跪在地上不停地说着胡言乱语。
卡尔怔怔地看着面前突然嘶吼着开始绝望地呐喊出声的实验员,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因为他刚刚因为恐惧,并没有去看……去看见下方的那个东西。
那个,占据了整个收容室的、将自身在房间内展开,正肆无忌惮侵占周围一切的漆黑怪物。
耳边的圣歌压下了惊惧绝望的尖叫声,那张白瓷般的面具近在咫尺,光是一只手掌,就大得可以覆盖住舒莫整张脸的怪物望着他,冰冷的触感凝固在脸上,舒莫的心脏剧烈抖动着,几乎要收缩成一团石头接着再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o号伸出手,很慢很慢地握住他的头颅,说来荒谬,o号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异常悦耳、神圣。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呢?舒莫。”o号的手指轻轻拂过舒莫的脖子,宛如蜘蛛用爪足钳制着自己的猎物,每一次手指的划过都给人一种下一秒会被利器开天辟地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唤醒我。”
“你不来找我,却去接触其他的东西,是觉得它们比我更好吗?”
o号这么说着,它面具前的镜像缓缓变化,一只只骨手撑起它的衣摆,将它托得更高,o号将镜像推得更近了一些,于是舒莫就看见了:在收容室内,正趴伏在巨茧上吃着饲料的……人蛾。
人蛾的翅膀时不时地抖动着,上面的一张张人脸偶尔眨眼,偶尔在笑。凯文打开收容室的大门,这次他没有忘记定时投喂,男人刚刚准备走近自己饲养的污染物,下一秒,人蛾脸上的人脸突然一张张地苏醒过来,它们齐齐地出奇异的嘶吼声,仿佛大难临头,却又找不到危险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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