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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纱布,涂抹伤口的药杂七杂八摆满了一桌。
东厢房内,一室宁静。顾峥手颤颤地,给男人处理着胸前的伤。伤不深,也并不在心房位置,索性只是剑尖进了些许,但流了大股大股的血,染红了衣襟,足以吓得人魂飞胆碎,也足以给顾峥安置一个谋杀亲夫、谋害皇室的罪名。“娇娇”
周牧禹闭目,额上有大颗冷汗,看得出,是在强忍身上伤口的痛,尤其是,强忍心底的那抹痛楚悲凉。“你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吗你厌恶我竟已到了这份田地”
顾峥泪眼婆娑,她嘴唇哆嗦着,脸苍白无比,张嘴欲言,分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真不是故意的
周牧禹轻转过身,一阵失笑,又去轻握她的柔夷“好了,别哭既然有胆量动手,就不要认怂你这个样子,我看不上”
顾峥手越颤抖起来。
“为什么再不刺深一点儿”他又问道“既然真要置我于死地,就要做得干净利落,你这样又算怎么一回事”
顾峥给他处理伤口的手一顿。“你不要说了行吗”她冷冷道。
一种惶恐扑面而来,男人的眉眼俊逸柔和,这让她感到恐惧害怕她又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娇娇”
周牧禹又道,用最最温柔淳厚的男性嗓音,轻轻伸手去擦拭脸颊上的盈盈粉泪,“不要告诉我母亲,谁都不要说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
顾峥一怔“为什么”她既干了,还不怕承认
已是初夏,天气越闷热焦灼了。顾峥给男人的那一剑,虽不深,到底捅了个口子。又流那么多血,染红了衣襟,血的腥味儿隐隐飘散在屋子。顾峥也是用自己往常家里珍藏的一些损伤药给他小心涂抹,再用纱布轻轻给他缠裹着。男人赤露着上半身,她的手拿着长长的白纱布穿过男人的腋下又在胸前给他缠住,一圈又一圈。周牧禹道,这衣服也是不能穿了,便麻烦她去他隔壁的西厢房拿两件来换,并再三嘱咐,千万不要告诉他娘周氏。
顾峥便去了,周氏问“禹儿要换衣服这青白天日的真是奇了,怎么他不回来换”
顾峥脸绯红。周氏一瞬间便脑补,明白过来,八成是小两口和好了,方才准在顾峥厢房干那种事儿,喜欢得什么似的,赶紧打开箱笼,一件一件给顾峥挑“去吧,你把这件拿给他换以后啊,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两住一房里多好多省事儿,他要喜欢住你那儿,这箱子也是可以顺便搬走了”
顾峥脸越红得像虾米。她对周氏感到一万分的抱歉。“娘,其实我是”
好几次想说,终没那个勇气。周牧禹顾虑得也许是对的,婆媳关系再好,那是建立在自己这儿媳对他儿子忠诚贴心之上,若是真知道她的儿子刚才命悬一线,差点就葬送在自己手上了,还会如此吗她感到一阵胆寒,背皮麻起鸡栗子。
而最最让顾峥愧疚难堪、过意不去、心情骤然变得十分复杂的是,这厢,她将衣服帮周牧禹换好了,两人正齐齐走出房门步下阶沿,周氏笑嘻嘻招呼儿子“来牧禹,帮老娘扯一桶水去,今天晚上给你们俩做麻油鸡吃”
顾峥和周牧禹相视一眼,张嘴,刚想说“你别”
男人却已经挽起了袖子,虚躬着身子,笑道“好啊,我帮你扯”
径直走到那井水边,将水桶往井里一投,然后拉起绳子,吃力而艰难扯起来
顾峥从这一刻起,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站定在那里,像个木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上前一步不是,停在原地不动也不是那抹恐惧,害怕,像阴影再一次袭上头顶。昔日的曾经种种,对这个男人的迷恋、所消耗的整个青春热忱统统扑面而来。
男人还在拉着绳子扯井水,他胸口上的那伤此刻有多痛,会不会裂开
老娘周氏甚至还操起一根扁担在背后催,“哎呀你能不能快点儿,动作麻利些,你这么慢,等你水提上来了,估计我厨房里的饭都烧糊了”
“伯母”顾峥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来帮你吧你别让他”
周氏啐“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能让女人做这些你心疼他什么去去去,你一边儿呆着去”
男人回头,冲她淡淡勾唇一笑“是啊,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子小事,算什么”
意思是,这点子小伤,算什么又盯她,给她使眼色,千万别让他老娘看出破绽。
皇帝赵宗泽来时,正是一家子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
“娘亲,娘亲,我要爹爹抱我,你为什么不让他抱我呀,我要骑马,人家要骑他脖子”
一个小女娃儿奶声奶气的稚音,从院子的紫藤花架下传来。
周牧禹方才自然帮老娘把水提扯上来,并且,提一桶不够,还要提第二桶,第三桶,提了差不多四五桶,又让他把水倒进大缸里。接着,还让他帮着劈柴砍木头,做了好些零零碎碎气力活。周牧禹自小就是被周氏狠狠搓磨着教养长大,周氏是读过书的,当过闺秀,见识也自然不同于一般市井粗妇,她知道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所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理周牧禹自小就没有一般市井家长大孩子的娇气浅薄。仗着是个男孩儿便在母亲面前放纵横行撒泼,从三岁起,就开始学着搭起板凳上灶做饭,他老娘为了治他的犟气,更是忍心能让他不吃不喝、在烂瓦片堆里跪一天。
关承宣后来在书院,对于周牧禹的嫉妒与仇恨不止在顾峥那一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论意志力,忍耐力,男人的刚性,韧劲他总觉矮了这姓周的木头不止三截。书院的院长女儿曲小姐,对这男人也是一见钟情,何止只有顾峥啊也是因为这些原因,甚至包括那徐茜梅。刚开始,被男人皮囊所吸引,觉得长得俊被其迷恋,后来,见怎么也驯服不了,便由爱生恨,唆使起顾峥来当然,这些话题扯得远了。
顾峥生怕他伤口会裂开,时不时去他身边提醒“你别干了你就说你不舒服,要不,我去跟你娘说,你身上有伤,是我弄的”
周牧禹挑挑眉,一脸不在乎,笑问“哦看来,你是在关心我心疼我”
若真如此,能得一句女人的心疼关心,受这点皮肉之苦,也是相当值了。
女人把脚一跺,干脆转身,不理他了。
一个女人的心,到底会有多硬呢顾峥陷入迷惑彷徨里,周牧禹仿佛也在等。
苗苗这天居然非要吵着让男人抱,甚至还要坐在他脖子上骑马,终于终于,女人走上前,拉起的女儿手就走“回屋里去你给我乖乖的,不准胡闹”
苗苗被训了,故意抽抽噎噎“娘,你凶我哼爹爹都不凶我你不好还是爹爹对我好”
皇帝赵宗泽站在院子里嗯咳一声,倒背着两手,“那么,小娃儿,你告诉朕,你是喜欢你爹爹多一点,还是喜欢你娘亲多一点儿”
顾峥一回身,扭头,瞬间,就怔了。
苗苗歪着脖子小脑袋瓜,一双水汪汪如同黑葡萄明亮大眼睛,迷惑不解,打量着眼前老人。
像是在说,“你是谁又是从哪儿来的我可不认识你”,,,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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