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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北妈本来是想着先跟父母打招呼的,只是被女眷们一咋呼,大家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走了。她不好意思地跟柳南的爸妈一一握手,连连道歉,说单位有点事耽误了。然后挨个介绍后面的人。这是思北的舅舅、舅妈,这是思北的姑姑、姑父、这是思北的小姨、姨父。一边介绍一边解释,本来想着只咱们六口人简单吃个饭,后来舅妈知道了,说这么大的事,按规矩一大家子人都得参加。参加就参加吧,人多了倒是热闹,都见个面认识认识也好。
柳爸柳妈局促地站着,脸上挂着略显紧张的笑,他们一动不动的样子,像领导接见贵宾,和凑上来的人一个个握手,连连说好。不同的是,“贵宾”一脸霸气,“主人”倒有些不安和怯意。
思北的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柳南也是第一次见。她曾经问过思北,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只记得当时思北兴致不高,摇着头说平时亲戚们走动不多,已经没有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就逢年过节见个面。平时要是见着了,那多数是求刘主任宁书记办事来了。
柳南在这些亲戚们脸上扫了一遍,心里便有了数。思北妈把大家都招来,看这阵势,今天应该不再是“见个面随便聊聊”那么简单了。想到这儿,她心里不免一喜,如果今天把她和思北的婚事定了,那倒是一个意外的重大收获。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
在这儿把亲定了,这算怎么回事?不符合礼数啊!思北爸妈一定要到赵都临江登门提亲才对啊。自己家还有一堆亲戚等着吃定亲宴哩。思北妈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那今天招这么多亲戚干吗?柳南心里犯起了嘀咕,她瞅了瞅自己的爸妈,他们倒是一脸平静,估计是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时思北的电话打进来了,告诉她刚才在开会,不能接电话。柳南嘴里“哦哦”着,快地说亲戚们都到了,赶紧过来吧。说完,就草草挂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思北“嗯?嗯?”了两声,以为柳南在开玩笑。
思北妈招呼服务员,要求换个15人的大雅间,结果服务员愣愣地说,都订出去了。旁边的小姨立刻帮腔,让把经理喊来。
经理一见思北妈,点头哈腰,低眉顺眼,连连喊着“宁书记”,不停地说“马上协调”。
很快,一屋子人拿起包和衣服,迁移到了一个大间。
柳南很惊讶。她没想到思北妈一个副科级干部,说话这么好使。后来才知道,这个地方是雨台街道管辖的地盘。
大家刚刚坐定,思北喘着气从外面进来了。尽管柳南电话里提醒了他,没有当真的刘思北还是被这一大屋子人惊讶到了。没等他开口,长辈们就起哄似地大喊大叫。那阵势不像长辈,倒像是一帮狐朋狗友。
“哟,今天的主角怎么姗姗来迟呀!”小姨高声尖叫着问。
“主角不都是最后一个出场嘛!”思北佯装生气地反问。
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连连夸刘主持回答得好。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老是搞突然袭击!昨天书记定的名单里可是没你们啊!”思北摆出一副领导质问下属的口气,实则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还用问嘛,当然是盟主广英雄帖,我们才闻声而动,来参加这英雄大会咾!”姨父边说边看了看正在点菜的宁书记,然后向思北挤了挤眼。
“你要决定终身大事了,我们能不来吗!”舅妈嗔怪着说,“臭小子,媳妇都找好了,也不知道跟舅妈说一声!再不说,舅妈这大红包可就省下了!”
“哟哟哟,别价,这红包可不能省,要不你睡觉都睡不踏实!”
……
此时的思北大概齐闹明白了,今天这场面应该是舅妈提议,亲妈一手张罗的。而且很可能就是今上午她们临时起的意。他一直对他妈的这种做事风格不大不习惯。随性,豪放,很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街道办的工作随时需要动态调整,整得宁书记把这一作风下意识地带到了生活中。这么多人,这么隆重,仪式感这么足,老太太是咋想的?仅仅是为了人多热闹?第一次跟柳南的父母见面,她不会上来就宣布定亲吧!这合礼数吗?这么大的事不得跟儿子沟通吗?
他不安地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柳南。然后,凑到妈妈耳边,轻轻地问:“妈,今儿干嘛喊这么多人来?”
宁书记好像半天才听懂,无所谓地侧过头,轻声说:“没啥,我是怕冷场,不知道跟人家聊啥。正好你舅妈打电话,干脆……”
思北无语,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
雅间里的座位貌似还是有讲究的:思北爸、柳南爸,同时坐主位,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主位两边分别依次是思北妈、柳南妈;思北、柳南;然后是六位亲戚,以家为单位挨在一起。还真是,六位长辈越看越像来捧场聊天的角色。
两位年轻人没有坐在一起,说话就很不方便。思北看了一眼柳南,悄悄指了指手机,柳南领会,可以用微信交流。
大家说话的功夫,宁书记亲自点的菜端上桌了。
菜品非常丰盛。有大闸蟹,有龙虾,有海鱼,还有号称“位菜”的燕窝。在座的人一下都安静了。白酒准备的是茅台。思北爸举杯开了场,欢迎贵宾。思北妈一声令下“动筷吧”,于是大家都低了头,雅间里瞬间没有了说话声,取而代之的是勺子、筷子和碗盘的撞击声。细听,还有牙齿和菜肴的摩擦碾压声、白酒进入口腔经过舌头时的“滋滋”声。再等一会,就听有人含混不清地说“金雀楼的菜还可以”“这螃蟹像是阳澄湖的”。
柳南知道吃螃蟹有讲究,她自己也不是太懂。就瞅着对面思北的小姨怎么吃,然后帮着爸妈弄。看着小姨吃得杯盘狼藉,满嘴冒油,也没现门道在哪。
女士们顾着吃,男士们顾着吃喝。
柳南的爸爸酒量不行,但是其他几位酒量很行。尤其是三位陪酒的男士,频频举杯,嘴里念叨着“您随意,我干了”,柳爸端起来抿了抿,对方一仰脖,没了。不一会儿,两瓶茅台就倒空了。新的一瓶又打开了。
柳南看大家这么投入,拿起手机,开始给思北微信:
柳: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刘:三陪。
柳:???
刘:怕冷场。
柳:还是冷。
宁书记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明显这是在号施令。
女士们终于放下了筷子,笑眯眯地开始工作了。她们问柳南妈的年龄几何,身体怎么样;男士们问柳父什么时候退的休,儿子上的什么大学,教师退休后什么待遇。
最后,问到了赵都临江县的房价。
一提房价,大家都来了兴致。好像前面说的都是引子,最后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小姨一边擦着嘴上的蟹黄,一边冲着柳南的父母说:“二位,哥和嫂子,你们就放心吧,柳南进了刘家,那就跟我们自己的女儿一样,什么也不用她操心。房子,我姐、姐夫早就给准备好了!虽然北江的房价跟一线城市不能比,但跟临江比,那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两年,北江这房价跟火箭似地,噌噌地涨啊。二环以内找不到2万以下的房子了吧!好歹弄个两室两厅,就得小2oo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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