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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转机（第1页）

火炮的进攻非人力所能抵挡，西面的防卫形同虚设。

硝烟卷着势不可挡的热潮连翻轰炸，轻易便将避无可避的城墙当空掏了一个豁然的大洞，北蛮军推着火炮战车如履平地地碾过碎石残瓦。

西北城门与大耀军两相僵持不下的的北蛮军剑锋一转，果断抛弃久攻不下的正门，犹如一群闻着了肉腥的野狗，蜂拥而上，泉涌般灌进暨阳城中。

原本守着西面城墙的大耀士兵随着指挥将领的一声令下，干脆倾力将破洞之上危然驾成的“桥梁”生生砸断，原本已经勉立支撑着众人重量的砖石轻易坍塌，将正当底下经过的北蛮军压成了面目再难辨认的垫脚石。

距离缺口近的士兵在墙头系上长绳，将手中利刃展成乘风的羽翼，当空降扑向敌阵。

刀剑翻飞，敌我难分。

信号弹拖出尖利得让人牙酸的声音呼啸升空，城中的第二道防卫军直迎而出，盾兵在前，长枪紧随其后。

相貌平庸无奇的重型铁盾在训练有素的盾兵手中翻出千变万化的阵型，合拢时防守天衣无缝，一旦让出一点缝隙，便必然伴着长枪满隙而出，一开一阖，一起一落之间天衣无缝。

大耀的盾甲自开国便是为周边国家闻风丧胆的绝佳作战软实力之一，当年太祖皇帝便是凭着诡谲多变的盾甲方阵让敌军攻无可攻，所向披靡，时至今日虽已经靡费大半，但禁军在彭少阳的训练下尚且能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阵法。

宇文曜在城墙守卫的护送下及时退回宫墙，敛着沾染厚厚一层烟尘的宽袖背手而立，站在守门的一众将士当中再不肯退半步。

“陛下！”

宇文曜低头一眼，认出那人便是当初离宫时彭少阳任命临时接管宫防的副统领冯潇，眉头一皱打断他的话“别废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北蛮人今日当真推倒了这宫墙，朕躲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冯潇是个武人，听了这番大义之词便将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可这话堵的住冯潇，对于一众文臣来说却仿佛一口自暴自弃的托词。

一群年过半百的老臣趁着歇战的片刻间隙急急逃进宫内——且不论一开始到底是碍于战火前来寻求庇护还是当真担心社稷——如今分明生怕被战火波及一般缩头缩脑，却还齐齐拥挤在宫墙之下仰头声声泣血地呼号“陛下”的模样当真各个都显得忠贞不二。

奇的是纵然在这千钧一的生死关头，他们当中不少人居然还能不忘换上规规矩矩的朝服。

宇文曜对于他们逢场作戏的“忠贞”置若罔闻，目光如鹰地盘踞在底下一众浴血奋战的将士之中。

宇文晖身为大耀皇子出身，打小虽注定不是储君，一开始却也是冲着成为一代贤王的目标去的，皇家经典没少钻研，怎奈何被不仁不义的父亲伤透了心，一肚子的学识被西北莽荒之地的风沙年复一年地覆盖地严严实实，半点没有翻出浪花来的机会。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如今却在这种场合下搬上了台面。

大耀的盾阵奇妙，却也到底被人力所限，本不可能坚不可摧，加之他对各种盾阵的优缺点都信手拈来，对症下药地施起压来真可谓是得心应手。

宇文曜盯着底下压地盾兵阵步步后退的敌军当中那张熟悉的脸，眼中寒光闪过，在心里对真正的“宇文曜”说了声抱歉，从站在身边的冯潇背上取过长弓，三箭齐备，弓弦挽至极致，勒得弓柄出一声濒临极限的喑哑低吟。

这声轻响宛如指引，宇文曜缓缓将目光投向暨阳西面。

火炮战车须臾推进，庞然大物碾过之处必是粉身碎骨，西面城墙的数万将士一往无前，前赴后继地以肉身为梯，尸骨铸墙，犹如悍不畏死也要啃咬大象的蚁群，只进不退，终于将战车挡在半路，而后顶着间歇的炮火一拥而上，凭着人力摧毁了一辆火炮。

炮火将五月的江南烧成了开口的丹炉，每一记炮火射出后，落地轰炸四散的碎片便会不分对象地一触即燃，火焰仿佛要无休无止地将这天地融为一片。

站在宇文曜身边的冯潇还以为皇帝陛下拉满了弓弦却走起神来，又不好出声提醒，生怕一点惊扰让那几乎贴面的弓弦一不小心伤了龙体，只好满心不安地一个劲用余光瞥他。

忽然间，静止成一座人形雕像的皇帝陛下动了。

他那双生来含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瞳骤然收紧，将那把人间映成炼狱的火光凝聚成了令人胆寒的杀意，指尖一松，长箭离弦。

宇文晖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寒意直逼自己而来，一抬眼就见迎面一只长箭以破军之势贯空而至，他莫名地呼吸一窒，挥剑斩断，紧接其后便是第二支箭，回手已经来不及，他便借势仰面后仰，顺势以手里的剑为支撑堪堪稳住。

那箭擦着他的鼻尖而过，直直插入他身后的一个北蛮军身上，也不知射箭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这种距离下，箭上带的力量还能将中箭的人推得后退了两步。

宇文晖心有余悸地直起身，可他还没站稳，就感觉额间一凉。

宫墙之上，宇文曜垂下全然脱力的手臂，依然保持着射箭时微扬下巴的姿势，微微垂下眼，远远地和那双来不及闭上的无神双眼对视了片刻。

擒贼擒王。

皇帝陛下百米之外自千军之中射杀了敌军将领，多次变换阵型却屡屡遭破解已有些被挫了士气的大耀军瞬间一鼓作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反扑向明显动作一滞的敌军。

北蛮军失去了宇文晖这个指挥应对盾阵的领头羊，开始节节败退。

而同时，城墙之上投石机和火炮的对峙仍在持续。

原本占着破城成功便沾沾自喜的乌木起听见回报脸色骤变，低低骂了一声“废物。”而后目光横扫过去，稍一思量，鸣哨命令所有人撤出城内。

嘴上不屑辱骂的北蛮六皇子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少了那位大耀的废物王爷，他们拿大耀的盾阵一点办法都没有。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连北疆那条线都跨不过去。

此次南下为了顺利掩人耳目，他只抽出了不足十万兵力，加上原本仗着手上的几辆火炮战车和知己知彼的大耀王爷，便有些冒进，如今已经折损近半——当然，相对的，大耀人的折损显然严重得多。

可眼下他唯一的依仗便是那几辆火炮。

退是不可能退的。

大耀人手上虽然没有火炮，可看得出，他们如今负责指挥的将领显然不是个简单人物，从前面的交锋和宇文晖吃的那场亏来看，他对于火炮和火器的特性似乎也十分熟悉。

乌木起虽然生在生性阔达豪迈的蛮族，却从小便有着不同于大部分蛮族人的谨慎多疑，因而一想到这层，他便觉得这战事只能战决，否则必定夜长梦多。

心思一定，他便扭头率众人朝火炮奔去。

大耀众人一看北蛮军折返，喜出望外，呼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