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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圣主（第1页）

梦里什么都没用，黑暗之处是火苗摇晃的虚影，一眼望去无穷无尽。无声无息燃烧着，眼皮的底色满是猩红。茶羡鱼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急得额头冒汗，哪里有人？有没有人啊！

放我出去！

“啊！！”她尖叫一声坐起来，惊魂未定之时，一张柔软宽大的手覆上她额头，金眸男人垂发看她，满脸担忧，“鱼儿，你可算是醒来了。”

她被紧紧裹在男人怀里，呈现一个襁褓中婴儿蜷缩的姿势。周围仍然是宴清都的外城森林，像被一把砍刀从空中自上而下削去了半截，所有树木都只剩树桩，树干树冠统统折落在地。

茶羡鱼流了满身的汗，能听到自己胸口剧烈心跳的声音、唇边大口大口呼吸的声音，可听不到一丁点自然界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肃穆而沉重，如同坐在棺材里。

月亮不知何时隐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都没有。

她陷入茫然，不知所措的一点点抽出手臂，推开十二虹的胸膛，然后一低头看见自己满身的血。

那是别人的血，已经将青色罗衫染透结痂，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把头发。

粘糊糊的，再摸摸脸，脸上也是。

『那，不是她的血。』

十二虹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因为抱着她也蹭上了脏渍，就像被什么丑陋的东西玷污了。白袍初雪般洁净的布料上，那星星点点，分外刺眼。

她一边慢慢回忆，一边膝盖发软站起来，似要逃跑什么的摇摇晃晃向前走。十二虹刚想追上去，就被一声“不要过来！！”给喝止。

茶羡鱼背对着他，才几日不见，她消瘦了很多，本就瘦小的背影此刻更像薄薄的蝶翅，微弱的鼓动着，两片肩胛骨撑起破得丝丝缕缕的衣裳，她用一种十二虹从未听过的，陌生、冷静、克制的声音，像在淡淡的陈述什么客观事实，说。

“少爷，我的衣服脏了。”

“不要靠近我。”

十二虹感觉心很痛。

那是一种几千年没感受过的感觉了，以至于当它涌现的时候，如此慌乱，如此措手不及，从头顶到脚底五雷轰顶，天旋地转。呼吸不上来，男人揪住衣领痛苦的弯下腰，像搁浅的鱼挣扎着喘气。从眼睛里落出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滚了一路，连声音都哽咽了，十二虹死死盯着前方，颤抖着哀求，“鱼儿……你……你看看我……”

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最不愿放手的东西就要消失在眼前的，不舒服的，难以忍受的无力感，又出现了。

茶羡鱼一回头，十二虹就清楚的看见少女脸上判若两人的冰冷表情，以及那双如火烛炯炯灼烧的赤金双眸。

“？！鱼儿！你的眼睛怎么回事？！”男人震惊，想也没想就要扑上去抓少女的手……就在这时，吴止雅突然出现，眼疾手快一把拦下了他，棕发异瞳男人沉声道，“十二虹，你拦住东皇的路了。”

从两人背后悄无声息走出一头半人高的黑豹。猫一样毛茸茸的脸颊上生有奇异的藏青色图腾，两对尖耳都是莲花状盛开的六瓣，幽绿的兽眸在黑夜里流转隐隐碧波，它口里叼着一颗浑白的珍珠，目不斜视，脚步迈得轻盈又优雅，稳稳朝茶羡鱼走去。

罗容季“啧”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它打算现在认主么？”似乎很不悦，“浪费出城时间……”

十二虹脸色苍白，“你说什么？！圣兽认主？？”罗容季没好气的翻了个巨大白眼，“……你忘了么，吴止雅先前说的。”

“东皇现身杀气之地的唯一原因——是因为那儿，有它必须要俯首称臣的人。”

东皇走到双眼涣散，在原地僵成石膏人的茶羡鱼面前，亲昵的仰起脖子去蹭女生的花脸，它不顾巨大的个头，铁了心要往女生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在茶羡鱼鼻尖下扫来扫去，时不时从喉咙处低吼咕噜几声，茶羡鱼回过神来，“嗯？东皇？……你怎么来了……”

黑豹用鼻尖拱了拱她的手，茶羡鱼不解的伸出双手，一颗温热的珍珠落在她手心，东皇吐出人鱼的珍珠后，就后肢蹲地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她。身后粗大的尾巴甩来甩去。

眼神里像是扑腾着期待，兴奋，温柔，茶羡鱼以为东皇是特意从谢小楼家把她忘带的珍珠叼过来还她的，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摸摸它的头，表示感谢，“啊，谢谢你……把我忘记的东西送过来……”突然浑身一颤，再说不出话来。

身体动不了了，人鱼的夜明珠“噗！”一声飞出了自己的手掌，绕着她和东皇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它发着淡淡的光，拖下长长的闪着金粉的尾巴，然后猝不及防一跃升空，直直向上穿透森林，消失在夜空中……还没等茶羡鱼张大嘴巴惊讶，就感觉后背一烫，同时“啊！！”的叫出了声。茶羡鱼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感觉有什么圆滚滚的带着热量的东西，钻进了自己体内。

“茶羡鱼，现在，鲛人之珠已与你融为一体，你是否接受它？”眼前的黑豹张嘴说话了，嘴巴一张一合，一道浑厚的，带着能震动大地摇晃的磁性低沉嗓音，在整个森林间一波波扩散，“若接受，珍珠将代替被你震碎的断尘印，重新留在你体内保护你，并助你打通魂脉；若拒绝，珍珠将由本皇取出后带走，日后留为他用。”

茶羡鱼睁大眼睛，“魂脉？！你是说……我体内有魂脉？！”

东皇舔舔爪子，伸了个懒腰，莹绿的眸子温柔的注视她，“不错。你乃天生魂力者，魂力连同魂脉被锁魂令抑制而不得显。人鱼的夜明珠乃无上宝珠，它可破戒复元，聚天下大成。”

茶羡鱼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这是梦吗？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想成为魂力者的愿望，竟然成真了。

“我接受。”她几乎没有犹豫，“只要我能拥有魂力，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东皇点点头，“本皇明白了。”

它望着茶羡鱼的脸，迷了眯眼睛，突然四周暗了好几个度，黑豹的眼眸在幽暗中泛光，天空传来空旷雄浑之音——

“鲛人之珠，宿主在此，听本皇之令，遵天地共睹，余生不得逆，就此安生！”

茶羡鱼惊呼，她的身体透出一片毛茸茸的银光，皮肤像变成透明的亮片快要融化一样看不清，头发向上飘动，四肢流淌温暖的、像小河流淌的暖意，东皇寸步不离守着她，轻声安慰道，“别怕，那是鲛人之珠在融合。”

十二虹三人站在不远处，静静注视这一切，看见茶羡鱼身体发光，东皇在旁，都默然不语，神色各异。

白光持续没多久，就消失了。茶羡鱼向上飘飞的头发也缓缓落在肩上，她小心翼翼睁开眼，不再是那双杀红了眼的红眼，和平常无异，神采奕奕又灵动的纯黑眼眸回来了。

本以为事情至此便告一段落，结果下一秒，立刻发生让茶羡鱼惊掉下巴的事——

东皇在她脚边埋头趴下，前爪虔诚的并列在胸前，那道浑厚的嗓音再度响起，“东皇见过圣主。”

“从今往后，东皇便属于圣主一人，任其差遣。愿一路追随，绝无二心，为圣主效犬马之力，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