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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青桐泽土（第1页）

开盘了；

遥望星辰，风衣浅笑，待花海弥漫的烟气散去，此地徒留一声无奈的长叹；他来了；那少年残袍依旧，践行往昔，身躯拂过山水之间，只为寻一片青色。

水汽缭绕，春困倦怠，此间天下四季，万物灵犀，有一少年游居山水田野，青涩而懵懂，温润而亲和，投石问路方寸间，不问对错，不取阡陌。时节正好，山路颠簸，谷中风雪暴戾席卷，一袭残袍偏安静默，面容腼腆而良善，衣袍乖巧柔顺，稍显峥嵘而血腥的质感于此刻看来更多的是一种平和的“病态”。

衣袂飘摇而上，残袍执礼步行，头顶白冠晶莹，胸口下垂流苏勋章，淡雅的质感与流体的形色交汇出了不一般的和谐模样，腰侧佩玉摇摇晃晃，姿体慵懒而疯癫，却反衬得少年衣袍越加得憨厚，泛着难言的安全感。

山路曲折，初阳高悬，困意涣散，光晕无力地飘荡在山体之上，其上一少年于山坡处静身对立远空白云，一束光，一道影，所谓君子，触手也温；

是以，如玉。

少年淡雅端重，形容恣意，掌中长香随风自由，清澈的烟火气含着花香，在光晕之下显得朦胧而安详，一旁的山峦生灵遥遥目送着，一袭长袍静默远方端行注目礼，不曾动身也不曾言语，只是笑，沉默，此间这般便就是最好。

四月四，今日是宣缘；是个好时节。

白冠温柔一笑，神色干净而纯洁，

待香韵散尽后转身孤旅大道，气质潇洒、飘逸，动作礼仪教养，这一路顺着山坡远下，一片苍茫大地对礼，敬畏着那一袭残袍的伟岸大义，山坡一侧卵石胡乱堆砌，雨水圆滑地流淌着，不远处少年残袍老旧，其上血迹浅淡，姿容欢愉，晓风眷恋着这条被山水之气浸润的碎石长道，白冠油润温顺，风华只身踏上这浪子将要回头的乡土之上，如今除了这绝代君子以外不过一只蜷缩灰白残袍之上的雏鸾，以及那一双曾被山石欺凌的血翼；

年纪应鸾少年神情怜悯短息，感应般伸出手抚摸着肩头雏鸾的身躯，那年山涧他俯下身子救了它，此后它便在自己的身上安了家，如今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浪子回头了，这一袭残袍却困在了原地。

脚步轻慢，一行衣袍漫过青山，耳目遍野处尽是楼阁，虚化的素手牵着红线从远处飘过，一段一段地渡过去，去见那一段一段凌乱的风景，最后封存在了光滑的记忆之中，也不知道日后回想，还能记得什么。

远眺山峦，少年望着不远处的荒草凄美，回想起了曾经那不甘腐朽的墓碑，犹记得那句式，走到一旁的岩石之上登高，眼下那大地之间仍有痕迹，是以：

苟活千年，能否寻得一君子；

痴心不改，能否见得一少年；

这是刑君书墨的，为了纪念当初大总领的功德；

山水失魂感慨，念起昔年那铁骨少年含

着热血在刑场之上咆哮的模样残袍总会不自觉地感伤，沙场那一柄穿过男儿桀骜胸膛的断旗在带走总领声息的那一刻，也顺带着抹杀了大魏最后的脊梁，此后世间风雪，便再无荆棘豪杰的热血，只剩那埋葬总领残魂的墓碑，其上书墨恣意，对着长空放声恸哭；

是的，他哭了，那风骨峭峻的汉子生前披孝不带泪水，祭拜不饮酒水，麻木成一张树皮，全无心肺，死后却哭得像个孩子，柔软的身心饱受凌辱；只可惜战友们听不见了，大魏的骨血早随着尊严埋葬了。

亡国了……何等屈辱；是以，那年风雪这般得大，埋葬了一切，也让一切必将被忘却，但在此刻它们却吹不走白冠少年心中那灰白的愁绪，墓碑下总领狂妄放肆，年少有为致使其以风华姿态冠绝天下，大魏麾旗遍插九泉何曾惧怕，只是他这大总领，他这大风不过井冈山，少年不做亡国奴的大统领，竟就这般得被俘虏了；

诚然，鲜衣怒马荒唐史，总领当年的同袍都已绝迹，便叫他少年凯歌风气亦是无能为力，倒是当年他那有关于青涩年华的状语“此间豪杰岂能没有乡土，又岂能苟且残生”在此刻会显得格外讽刺，也不知当年那少年是否想过这言语会被他自己全然地逆反，且还是这般得彻底。

白冠感慨，默然一旁；多久了？他忘了，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稍有印象那墓中残

袍的煞气厚重与气势暴虐，不过千年来受总领的这一声声厉呵，此地山水俨然成了世间狰狞的朝圣之地，取一缕大志，聆听一番意气的教诲，讨教归属少年的造化，不过直到总领的残躯腐烂，却依旧没能等到大魏的后裔；

大约亡国就是再不被提起，以及再无少年筋骨存在；风吹草低，泥石飞屑，随着这般千年万年的消磨，此间墓碑终究是腐烂了，其上的纹路磅礴而锐利，染了尘灰陨落于厚土之上，也狠狠地刻入大地，至今少年仍能观摩到刑君对于总领的敬佩，以及那遒劲的墨笔：

苟活千年，能否寻得一君子，痴心不改，能否见得一少年；

这句总领生前的含恨之语如今在山水之间飘荡了千年，千年间经历了岁月变迁，变更了沧海桑田，世间格局俱是大变，但这一道诘问却永远地停留在了山水长空，久久不散，融入了此间天地，也饱含着少年桀骜的热泪，分寸不变。

暖风梳理着白冠的发梢，残袍伸出手掌描摹着空中的纹路，也不知感知到了什么，眉目好看到沁了茶香，温润谦和，如今千年已过，又到宣缘；念此山水风华不再多语，神色稍显悲悯，今日也不知算不算得总领的节日，但归总是这铁血少年的忌日，取出卵石埋于新泥之中，风华半蹲于山地之上，衣袂飘飘，初阳正好。

回想起总领那带着碎骨的滚烫泪水，白冠心生

思想，此前他总想回来看一看，试图窥伺一面红旗，听一缕金戈铁马，时间久了频率也便慢慢地少了，情绪亦是渐渐收敛，如今残袍已有数十年不曾见到荆棘之地的风姿了，不过如今宣缘，不知这对总领来说算不算是特殊，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回来看看这片荆棘男儿曾经洒过热血的土地。

望着那墓碑残袍少年躬身行了一礼，以此算作缅怀，肩上应鸾越下草莽之间，挺胸描摹着远处荒草的长势，尽管此刻的它失去了双翼，但那锋利的翎羽却在述说着不知何时的往事，像极了残疾的军旅，风骨犹存，傲志犹在，峥嵘而意气。

待水色稀释后白冠起身远走，恍然间他记起了什么约定，止步停息，观摩着远处长空的颜色，风雪不动，似是安稳；短息缭绕，风华静待交易，漠视身侧的光阴变节，眼前的白昼突然肿胀开来，化作夜色铺展此间山水，残袍少年静矗之间分不得时间的流逝，也见不得天色的真假，不温不火地看着，一侧鸾鸣声染血，状若虎豹凶兽。

今日宣缘，万物宁息，却偏有大能者不愿山石就此安寝，出手破局。

水色溢满空间，缓慢地控制着四方的生机，耳畔铃声渐大，圈圈涟漪泛滥，感知着周身的变化山水少年敛息不语，温和戒备；那存在到底是来了，不过不是来交易的。

风华静默旁观，你这是抢劫吗；想就这么取走

我少年头顶的白玉冠，脱走那一袭残袍吗，甚至还不想叫我知道？你是假使我看不见，亦或者想以打劫的方式行偷窃之事？

残袍微愠，神色稍显惊异，好生得荒唐，你如何敢这般；那双眼睛让他游魂般在山水之间荒废了近万年，千疮百孔的残躯试图找一好看的坟墓，把过去的执念庄重地埋了，但这手掌偏偏不愿如意，劝说着所谓光明的来临，如今少年神魂难得重聚，缘何又要带来一碗黄泉水，说要忘却，说要重头来过？

你就喜欢看我变成那孤魂野鬼？

少年衣袍桀骜，气质一变，长风托起刑罚的英武气息，满腔意气被烧得滚烫，业火于周身盘旋间执礼远去，风雪大如钟鸣，嘶吼声吞噬了过往的足迹，一袭残袍锐进杀伐！

残袍应声远走，暴虐的气息撕裂开周身水气，阵阵暴烈的声响于身侧回荡，我不服；就这样！

应鸾嚣张唳空，血翼滚动大风云集，一侧少年砥砺前行劲气磅礴，手掌翻覆之间尽是杀机显现，所谓少年风华绝代，所谓傲骨跅弢不羁，正是少年时，轻狂放荡不受逆来之气！

年少便是武器，出鞘便无敌！藏器于身是为君子，藏气于生是为少年，此间白玉冠锐利，残袍威武，那应鸾翎羽狰狞，此间法则破碎掀起一阵汹涌的浪潮！

这风华要走，便不惧阻拦！白冠刚毅，水墨大字自少年身侧蜿蜒出一条长龙，山水之间无

心争斗，气势收敛不再针对，长空之下夜色披身，一袭风华发髻柔顺、珠玉温润，对面星空的锐进也随着那被撕裂的空间漏洞缓缓倾泻而出，彼此对视，那逐明之眼大日煌煌，神圣而不可侵犯，对面少年则是守着此身最后的礼节，慢慢地对面的光明之眼开始黯淡、寂灭，如今它终于是明白了这一袭衣袍的来历，故此不担心其搅局，却也不敢放肆、稍有不敬：

毕竟，那是它们所不愿提及的存在；至于不再针对的原因，是因为它知道，那少年走不出去。

眼眸消逝踪影，山坡上残袍警惕，侧身对礼一旁少年，他知道有一袭风衣在看，看那山高水长，看那峥嵘桀骜的血翼应鸾。

凝视远方，风华少年侧卧星海，恣意大笑；果然，你能察觉到；不过也是，只要你还在，就一切都好；毕竟，我还在等你，等你回来答复誓言。

少年放手星月，身随星辉；他就那么走了，风吹斗篷，岁月倒卷，那动作既是拒绝了挽留，也是拒绝了送别；我相信你，仅此而已。

恍然间残袍一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