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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成了圆弧形的竹胎,被结罗拿起来看了几眼,靠放在一边。他即刻拿起一边的弓挪子放在自己膝盖上,取下上半部的木头模子,再将竹胎置于下半部分如流水的木头模子的弧槽中,迅速将上半部模子压在竹胎上,两相吻合,两手在头尾两端用力对压,使竹胎依照上下模子里弧槽的弯曲弧度嵌入其中。
如果不烘烤竹胎就上弓挪子,胎不够软,容易折裂。
这个道理,就如宫廷里中的白案师傅制作糕点,想糕点成什么型,就做与之对应的模子,往里面一压,就行了。只不过,竹胎不是那么好塑形的物件,它有韧性,切削已经十分费劲,弓人需要它弯曲成何种弧度形制,起初必须得用火弯竹胎,然后才能上弓挪子。
说白了,弓人制成的弓挪子,就是制造弓干时的木头模具。
但光这么压还是不行,结罗双手压了一刻钟,有些气喘吁吁,头也不回地喊道:“去,把走绳拿给我!”
望山眼睛眨巴两下,心说我哪儿知道走绳是何物?只好虚心求教:“哪个是走绳?”
“桌上,穿着麻绳的,那个长柄的东西。”声音大了几分,结罗显得有些不耐。
顺从把走绳给他递过去,望山就见结罗一言不发地用一只胳膊压着弓挪子,一只手捏着麻绳绳头,另一只手放开走绳,在上了弓挪子的竹胎一端上绕出一个结,然后使走绳旋绕而上,拇指压着麻绳,不一会儿就在弓挪子一端系了起来。系好的麻绳整齐挤挨,绷得既紧又密。
再给另一端系绳,就比方才省力了。
等到结罗把上了弓挪子竹胎两端都用麻绳系紧,这项工作就算告一段落。
早知道如此费事,望山断然不会放其他工匠去休息,只留结罗一个人。自己虽然孔武有力,但在这作坊里,还真是帮不上忙。心里生出一丁点的愧疚来,他便想着应当让结罗减少些负担,伸长了手臂要去抱睿儿。
手却被结罗狠狠拍掉,耳朵被一声怒吼震颤了,“大人又要作甚?刚才轻薄于我,我隐忍未有声张,这会儿又想摸哪儿?!”
“谁摸你了?”望山决心睁眼说瞎话,打死不承认。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必咬死不认,勾起嘴角道:“先生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不过一时手滑而已,看得先生技艺超绝,过于专注,以至于未能留意触手所及是何处,哎呀……没料到会令先生恼怒,实在是本官的不是了。”
言毕,还拱手鞠了个躬,仗着有大胡子挡着,笑得不亦乐乎。
“你你你!”结罗怒气冲顶,但望山说的话又极为巧妙,还拿他卓绝的技艺给自己对他的“非礼”做了幌子,不但高明,还使结罗抓不到把柄能够反驳。
深吸了几口气,结果自觉无论如何不能咽下这口气,但这件事已经再纠缠下去已然无趣,只得再其他事上找回面子,于是眉梢一挑,将背后的布兜解下来,对他道:“大人也看到了,这弯竹胎的活并不容易,只怕在下卯足了力气,三天两夜也不一定能做完。造两百支良弓的时限还剩一月不到,在下必须加紧赶工,这三日我就不回府睡觉了,就烦劳大人好生照看睿儿,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吧。”
“呃……好好。”还以为他要恼羞成怒,但却突然严肃起来,望山颇为不惯。但还是手脚很快地接过睡意香甜的睿儿,回答:“那先生您忙,睿儿我就抱走了。”
“呵呵,好。”结罗喉咙里发出笑声,贴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却是皮笑肉不笑,看得瘆人。
望山背脊生汗,抱着睿儿踱步回到县令府邸,心里始终感觉怪怪的。
吩咐了厨房晚上给睿儿蒸几个鹌鹑蛋,要了个汽锅鸡,和豆腐绿笋汤,望山便回到房中,对着房顶打了个响指。
“爷,白绢的来路有了点眉目。”这次一闪而出的是紫潭,不是叶桢。
望山坐在床边,给睿儿掖好被子,“讲。”
“这种白绢,是天昭国的凌琼郡盛产的白泠绢。”紫潭掏出一张薄绢,与那日叶桢得到的白绢一起递上。
“的确是同等质地。”望山皱了皱鼻子,“天昭国近年来与绛双贸易往来不多,这种白泠绢也没有多少人买得起,你顺着这个线再查。”
“是!”紫潭点头领命正要走,被望山叫住,“等一下,你通知叶桢,接下来这一个月还有三件事你们需得办好:第一,查清大王子的人把三郡大小官员子女关在何处,弄到关押者名单;第二,到楙月谷散布蛇灵显灵,我们的兵士水土不服、身染怪病的流言;第三,给我密切监视福坎一家,一旦发现大王子派人的特使,配合福坎演好那场戏。”
紫潭面色一喜,多嘴道:“爷是想引君入瓮吗?”
望山抿嘴冷哼,“你以为,一个瓮就想困住那条大鱼么?你无需揣测我的用意,吩咐你们什么,你们做好即可,多做事,少开口,不用叶桢重新教你规矩吧。”
“是。”不敢再多言,紫潭迅速闪身而出,额上的冷汗被风吹入发丝。
是夜,月冷风清,望山哄着睿儿吃完晚饭,又与他在床上玩了一两个时辰,便哄着他睡觉,他好抽身处理公务。
但睿儿下午睡了许久,这会儿全无睡意,在望山身上爬来爬去,一下揪他的下巴上新长出的短须,一下依依呀呀像是要与他嚷嚷,闹得紧。望山无法,又不忍心点他的睡穴,只得耐着性子哄,却是吼不得,吓不得,只好扁着嘴骂骂结罗出气。但睿儿好似听得懂他在说爹爹坏话似的,望山骂一句,他就扑过来张开小嘴,用刚刚长出来的小门牙咬住望山的胳膊。吧嗒吧嗒,口水还流成滩涂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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