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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宁看杨晟走了,心里还有点惋惜,毕竟“小蛟龙”并非路边的阿猫阿狗,很难得一见。不过她倒也清楚,天底下像杨晟这种人最不好摆弄。
郑韫曾经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人若将金钱、权势、名望皆视为粪土,既没有至亲之人做软肋,又全然不在意生死,那便是决不能招惹的。
所以,郑韫给她选的侍君郎官都出身于诗礼簪缨之族,干干净净,文质彬彬,虽然没几分新鲜趣味,但胜在温顺听话,忠于天子俯称臣是他们自幼的教养,跪也跪的心甘情愿,卑贱如泥也是理所应当。
而杨晟即便身份低微似草芥,可一看就是自尊自傲的,说到底,一无所有的人,倘若连骨气都不要了,那真不如死了好。
“嘎嘎嘎”
邬宁垂眸,盯着脚边羽毛蓬松洁白,嘴巴黄嫩可爱的大白鸭,不禁笑起来“你饿了吗嘎嘎”
“嘎”
“嘎嘎好,以后我就叫你嘎嘎。”
邬宁没读过几本正经书,肚子里文墨有限,取名的方式一向很草率,养猫就叫喵喵,养狗就叫汪汪,至于叫声难以定夺的鸟兽,一律依照大小和颜色,譬如她有只鹦鹉名为小绿,有条蟒蛇名为大白。
嘎嘎是她的新欢,爱宠,这会也不嫌跳蚤虱子,抱起大白鸭便兴高采烈地去找燕柏了。
燕柏站在马车旁等着邬宁。
此时此刻,他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原本今日燕菀大婚,又恰逢端阳节,能单独与邬宁出宫来转转,是件很好的事。
可偏偏冒出一个杨晟。
杨晟当然微不足道,犹如路边野草,只是被邬宁目不转睛的装在眼里,这根野草就长在了燕柏心上,不痛不痒,却莫名令他烦闷。
“表哥”
燕柏转身,见邬宁抱着鸭子朝他跑来,许是在外头待久了,面色微微泛红,浮着一层细细的薄汗,额前几缕总不安分的碎湿漉漉的黏在腮边,那神情和小时候一样。
顷刻之间,燕柏的杂念一扫而空,忍不住说“你慢点。”
“我怕它被晒死。”
“它是鸭子,又不是鱼,离了水也能活。”
“但它身上毛这么厚,能不热吗。”
燕柏无奈地笑笑“好了,到车上去,别叫它在日头底下晒着。”
“嘎嘎”
“它应该是饿了,它吃什么”
饶是燕柏博学多才,也不太晓得鸭子的伙食,递给邬宁一方手帕,犹豫片刻说“吃野菜吧,百姓家里大多是这样养的。”
邬宁轻轻拭去额前的汗珠,将脑袋探出窗外,问车马仆从“你知不知道鸭子吃什么”
哪怕是车马仆从,能贴身随侍圣驾,行事也非旁人可比,自然明白邬宁怀里的那只鸭子是一步登了天,从此再也吃不得野菜杂草“回小姐的话,通常都吃些小鱼小虾。”
邬宁满意这个回答,因此又说了一句“那日后就你来伺候嘎嘎吧。”
仆从忙弯腰作揖“曹全必不负小姐厚望定当尽心竭力”
“哦,你叫曹全,我记住了。”
曹全低头一笑,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机。
邬宁一句话,能让鸭子一步登天,亦能让仆婢青云直上,他攀附着这只鸭子,便不愁见不到邬宁,只要抓住机遇,高升是早晚的事。
最重要的是,邬宁说记住了他的名字,任凭燕柏在宫中势力再大,把御前的宫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可邬宁不点头,燕柏就不能从那个位置上把他拿下去。
曹全有野心,他不会向燕柏屈膝的,横竖宫里一水儿燕家的犬马,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永远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邬宁就不一样了,可怜的小皇帝,处处受制于人,忍得了一时,能忍得了一世吗他只需静静的等待邬宁长大,懂事,生出帝王之心的那一日,他必将受到重用
“表哥,你说我把嘎嘎养在哪里好呢”邬宁解开大白鸭颈上的红绸,随手丢到一旁,方才提拔曹全仿佛是无心之举。
“宫里能养鸭子的地方,就只有澄碧池了。”
“澄碧池附近总有猫,会不会欺负嘎嘎”
“不会。”燕柏深知邬宁的脾气,凡是她中意的东西,再怎么随处可见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叫宫婢们看紧些。”
“嗯在凤雏宫的后殿给它盖一间小鸭窝吧,夜里不是得睡在鸭窝吗”
“只要别让它在你被卧里睡,在哪睡都成。”
燕柏想起有一年霖京大旱,天热极了,邬宁跑去行宫都没能避开暑气,长出一身痱子,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干脆从早到晚抱着一只大白蟒蛇,让人看了头皮麻,她还心满意足觉得无比凉快。
好在,那年夏天一过,邬宁就把“大白”抛到了脑后。
她一贯如此,不论多喜欢的人或物,也只有两三个月的热忱。
燕贤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那日劝说燕柏“选几个侍君入宫又有何妨你有看不惯的,只等陛下厌弃了,随便寻个由头解决掉便是,而你燕长青,自始至终都将是这中宫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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