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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夫已经被送去了张家,但张家太穷了,等治完伤后崔大夫还得回齐府休息,齐鸢心里不踏实,干脆一直等到了子时末,见崔大夫安然回府,又问过了张如绪的伤情后,他才回床休息。然而后半夜却时梦时醒,梦里不停地重复着自己落水的那一幕。
那场景起初还跟回忆中一模一样,然而几次之后,却又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
天际大亮时,齐鸢终于从梦魇中脱离出来。他惊叫一声,大汗淋漓地翻坐而起,只是梦里的场景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那一幕是臆想还是记忆?
小纨绔是被人害死的,那自己呢,落水真的只是意外?
第22章县试前夕
齐鸢一夜噩梦,醒来回了半天神,等扭头看见日头高高挂起,这才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起晚了。他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匆匆洗漱。
银霜一边利落地绞了脸帕给他,一边笑道:“少爷莫慌,早上钱福已经去学馆给你告假了。”
齐鸢一愣:“谁让他去的?对了,你们早上怎么没喊我起床?”他昨天才整顿了院子里的规矩,以后众人都要寅时起。
银霜却道:“是崔大夫不让叫你的。崔大夫说你这身体元气大伤,他昨天瞧着你脸色不好,但因张公子的事情紧急,也没来得及细问。今天一早,崔大夫出门前先问了奴婢,得知少爷每日寅时起床很是生气。崔大夫说少爷的脸色就是没好好休养给熬的,以后再不许那么早起了。”
齐鸢:“……”寅时算是很早吗?
银霜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生气,又小声道:“更何况少爷从小就缺觉,便连老爷都不舍得让你早起呢,少爷便是改了主意要读书也不差早上这一会儿吧。”
齐鸢心里无奈,又见银霜有些惧怕自己,哑然失笑道:“罢了,看来习惯得慢慢改。崔大夫何时出门的?”
银霜道:“一早就去了,刚又回来了。”
齐鸢十分记挂张如绪的情况,一听这个,连忙换好衣服找崔罡。
此时崔罡正在净室里调制药剂,因此屋里放着几个大盆,一旁长案上搁着良姜、肉桂、葱汁等物。
房门未关,齐鸢过去,刚要伸手敲门就被呛得眼泪直冒,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崔罡听到声音迎出来,见状笑得不行,又赶他:“你别过来了,我们去院子里说话。”说完撂下东西,快步走出。
齐鸢这才看到他脸上蒙着双层的面巾,罩着口鼻,然而即便这样也是呛得眼圈发红。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抽了抽鼻子,忍不住一同笑了起来。
崔罡笑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你昨夜没歇好吧?我听说你这两日都是寅时起去读书,这也太胡闹了,你这身子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表面看着无碍,实则里面亏得很。你要试一直这样点灯熬油地折腾,将来出了大问题就是神医圣手也救不了你了。”
齐鸢刚被银霜念的耳朵疼,见崔罡又念,知道他是真恼了,忙拱手认错:“崔大哥说的对,小弟这几天只想着今年要得好好考试,一时忘记了要调养身子,以后是再也不敢了。崔大哥莫气,你要气坏了我跟张师兄可都没人管了呢。”
崔罡看他一团和气地哄自己,原本就不是很生气的,这下更没了气势,只哼道:“你是挺会糊弄我的,若你住城西,我定要天天去看着你,可惜……”可惜齐鸢是富贵人家,怎么可能去城西的穷人巷?
崔罡一怔,自己便住了嘴,转而道,“昨晚张生家没有油烛,因此我只是粗略处理了一下伤口,没敢妄动。今天早上我又去了一趟,这次倒是看清楚了些,他两腿被打断了,左腿筋骨亦有伤处,脚盘出臼,这些都是要以手整骨拽正,整顿其筋,然后再用帖药以及正副夹伺候上。这些说起来繁琐,你倒不必一一知晓,只知道现在我已给他牵合束缚好了,净室里的药贴也是给他调的,一会儿你让人给他送家去便是。”
齐鸢没想到崔罡如此厉害,不由狠狠一愣。
虽然崔罡说得寻常,但齐鸢之前却是看过基本医书的,知道整骨整筋十分麻烦,单是夹板就要讲究正用杉皮,副用竹片。贴药也并非直接塞上,而是要视骨断皮破还是皮未破的情况来定。至于药汁如何调配也是格外讲究。
他昨天请崔罡帮忙时,只是想着对方能跟其他的坐堂大医生一样,将张师兄的伤处帮忙包扎一下,将来骨头如何只能看运气了。并没想到崔罡竟然精通折伤脉!
齐鸢想到这,对崔罡不由更加尊敬,心情也激动起来:“依崔大哥所看,张师兄的腿能有几分希望复原?”
崔罡想了想,却道:“不好说,张生断骨的束缚之处要经常洗换涂贴,最多三四日便要换一次。换药时需用毛巾打湿旧药,脱一片上一片。若摊药不匀,又或生脱,都容易致伤处生泡。到时候情况就凶险了。不过若是能依次好好照料,应当有七成把握复原如旧。但张生家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齐鸢感到疑惑,想要细问,就见崔罡看向他:“齐贤弟,你心地善良,又十分义气,因此崔某舔颜攀交,与你兄弟相称。今天,做兄长的少不得要提醒你两句。”
齐鸢连忙称谢,认真听着。
崔罡道:“倒也没别的,只是提醒你斗米养恩,石米养仇。你对这位张生已是仁至义尽了,莫要一时心软,牵涉太多,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边正说着,小院子里便进来一个小厮,对齐鸢道:“少爷,孙公子和刘公子来了。老爷安排两位公子在花厅喝茶呢。”
齐老爷对文人士子的态度格外好,听说孙辂和刘文隽登门来找齐鸢,当即喜不自禁,拿出了倒履相迎的架势,倒是把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连连作揖不迭。
齐鸢只得拜别崔罡,去花厅见客。
齐方祖正在跟两位年轻生员聊东坡居士。他本人极为喜欢苏学士,平时又喜欢结交乡绅巨儒,因此懂些诗词典故。
只是乡绅中真儒雅风趣之人见不上他,跟他有联系的那些也多是附庸风雅,贪他钱财而已,因此讲的典故时常张冠李戴,无论是谁都一概推到苏东坡头上,让齐老爷欢心。
齐方祖自己并不知情,今天见到两位年轻士子来访,谈兴大发,热情地跟人聊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
孙辂惊讶片刻后,涵养极好地陪着他聊。刘文隽却是难以忍受的,几次想要张嘴纠正,又觉得十分不礼貌,只得生生忍住。
齐鸢匆匆赶过来时,刘文隽都快要憋死了,见到他立刻如见了救星一样,快步迎出来跟齐鸢见礼。
齐鸢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
刘文隽苦笑道:“你可算来了,你爹在讲苏东坡计逐八大王呢!”
齐鸢:“……”
孙辂也看到了齐鸢,但因齐方祖正讲到激动之处,只得笑着看齐鸢一眼,随后仍旧一本正经地附和齐方祖。
齐鸢这下明白了,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两声,忍住笑,跟刘文隽一同进去。
齐方祖刚讲完计逐八大王,内心十分激动,看到齐鸢后也眉开眼笑地将他叫过去,让他好好跟两位大才子学学,别的不求了,等他二十岁上能考中县试,齐家老祖宗就要谢天谢地了。
齐鸢也不反驳,只垂手停训,不住地点头,许诺自己一定努力,争取二十岁过县试,三十岁中生员,四五十岁上说不定就能当举人了。齐方祖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去。
孙辂和刘文隽忍不住傻了眼,等齐方祖走后,俩人对视一眼,简直哭笑不得。
依齐鸢的本事,今年的县试应当是能中的。齐方祖对儿子也太不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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