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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道把握已经十分不准和不稳了,薄锐的刀尖在他手指的颤抖之下划破了男人的皮肤,渗出的血液和他手指上依然还未止住的血液混在一起,交杂出了一片狰狞的蔓延血迹。房书平放开双手,所有的动作完全顺着杜卓阳的力道而为,简直就像是把自己送上去挨揍和被钳制一样。“卓阳,”他压抑着自己发出的声音,努力让原本暴怒的情绪转变成一片包容的温柔细语,“是我……我来带你回家。”杜卓阳原本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拢起来,然后在视网膜上模糊地投射出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身影。——这种伤心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还没等他完全回忆过来,比意识早先一步接受到“安全”讯息的身体终于率先支撑不住。一颗心全部放在他身上的房书平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放松,一把环过来他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承担住了他的所有重量。——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把自己的软弱暴露给这些人看呢?果然,几乎就在房书平撑住他的同时,杜卓阳已经挣扎着想要站直起来。“你还有我,”房书平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靠着我,交给我,没问题的。”声音虽轻,却像是带了一种特有的魔力,清晰而又坚定地把这一讯息都传递给了识海里已经一片散乱狼藉的杜卓阳。即便是靠着房书平的力量,走出囚室的杜卓阳依然身姿挺拔,迈出的脚步也同样不见虚浮。被从睡梦中叫醒的监狱长此刻已经睡意全无,他甚至有些呆滞地看着两个男人向外走出的背影。——这是两个什么样的危险分子?这样的人物即便在全美国也不可能一下子凑起两个而且还是仅仅在一个州立监狱里吧!这样的两个人,不是被关押进监狱而是从监狱中被放走……真的没有问题吗?!他又呆滞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释放令,上面司法部的印章清晰得完全不似作伪。在走过瓦吉姆所在的囚室前时,这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完全没有预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的急转而下,而且还没等他心里来得及出现诸如遗憾、失望、不甘心等情绪的时候,就看到了……杜卓阳在经过他囚室前时,投注在他身上的冰冷眼神。瓦吉姆不禁后退了半步……怎么可能?难道他已经发现是我了吗?超过了凌晨12点仍未熄灯,这在赛纳基亚州州立监狱里并不是头一次发生的事情,然而在今天却是最为特殊的一次。已经年过四十的监狱长摸着从去年开始就有些谢顶的脑袋,心下不断衡量着今天这一事件的利弊得失。他已经在这个该死的州立监狱里做了快10年的“看门狗”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秋天就能调到州立警局出任一个油水颇厚的肥职了。10年来,他因为这份工作的原因,已经错过了自己惟一一个女儿的中学毕业典礼、成人礼、大学入学仪式……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少女最美好的时光了,而女儿就要在明年春天里结婚了。他一定不能再错过这个对女儿来说下一个最为重要的人生航点了。“今天晚上,”监狱长终于下定了决心,“是谁来负责执勤的?”抚着脖子不断干咳着说不出话的男人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他刚刚被房书平掐住脖子直接撞上了囚室铁门,脊椎和嗓子传来的剧痛让他怀疑自己这两处的骨头都受到了严重的挫伤。监狱长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有胆子收钱也要有命去花!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记住,他们按程序规规矩矩地提走了犯人:没有人私下收钱,没有人乱动犯人伙食,更没有人袭警。”听到他说出这种明显扭曲了事实真相的命令,有人立刻浮现出了不服的神色,但是还没张嘴就被监狱长举起警棍指住了鼻子:“少在这里跟我谈什么无聊的正义感……看看这张纸!这是司法部点名要的人,如果真要严格追究下去,恐怕连诸位自打任职于此所做过的每一件烂事,都要被事无巨细地翻饬出来。”“如果,”监狱长冷笑了一声,“如果有人敢向上帝发誓,自从他来到这个监狱以后,从来没有在犯人身上收取过一分钱的好处,从来没有违反过一次安全条例规定,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蒙蔽自己上司和同事的事情。那么,他就可以对我刚刚的那项决定提出异议。”而那些闻言面面相觑的狱警们,最后却无一人肯站出来表示反对。跟着房书平和杜卓阳往外走的乔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震动:他平时所见到的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着笑眯眯地说出不正经话的房书平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那种穷凶极恶的气势哪怕说他就是“黑皇帝”都会有人相信!是的,就在杜家一个月前和特里家碰撞交锋胜出之后,与之前相比采取了更加咄咄逼人的进取之势的杜卓阳,已经从华人社团中那个古老的“太子”称呼,被黑暗世界传成了“黑皇帝”这三个更寓有深意的字。至于杜卓阳,乔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刚刚走出的监狱大楼:高大的建筑物在黑沉沉的夜色下有一种蛰伏起来的威严,像是在捍卫自己领地的某种大型猛兽。……但是,如果不是杜卓阳配合的情况下,这里能保证对他关押的万无一失吗?还是说只有被称为“禁绝之地”的阿尔卡特拉斯岛,才能确保像他这样的犯人做到安分守己?乔安看着房书平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进了那辆炫得让所有男人眼红的超跑里,有些尴尬地开口道:“你要知道,监狱中难免会发生一些这种事情。杜先生他毕竟……”房书平拉开驾驶座的门,“咣”地一声重响砸着关上,接着在3秒钟内就迅速加速到100码像只火箭炮一样冲了出去!还来不及心疼这样一辆豪车被如此粗暴对待的乔安,随即发现了自己面临了一个更为粗暴的问题:他被扔在了,处于荒郊野外的,空无一人的,赛纳基亚州州立监狱大楼外面。而且监狱大门在放出了那辆超跑之后,居然缓缓地关闭了起来。等等!……我还在里面啊!房书平在开出了州立监狱之后,就觉得压在自己心中那口气已经膨胀到快要撑爆心脏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找到那个人,杀掉他,杀掉所有知情者还有看到这一切的所有人!“……怎么是你?”离开监狱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之后,终于能让杜卓阳放松了一下早已紧绷到临近脆裂边缘的神经。这让他少了一些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而事实上,此刻杜卓阳的精神世界已经失去了最外层的坚固屏障。一些散乱的思维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游移,并且不由控制地说出口去。听到这句话的房书平心中不禁又是一个黯然。尽管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持久追求这份感情的准备,但是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毕竟,这些话都是从他希望能够共度一生的人的口中说出的,因而显得格外锋利痛楚。不过,没关系的,他早已经习惯在旁人的眼光下用没心没肺的嬉笑来掩盖自己的那些暗伤。只是……“……果然是你。”杜卓阳轻轻地说。这句话说得极轻,但是听在房书平的耳朵里,却像是醍醐灌顶的一声重喝!他不敢置信地握紧了自己手下的方向盘,心中慢慢地涌起了一阵狂喜。“……你在害怕?”杜卓阳仰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左手无力地搭在额上,像是在用这个动作来缓解浑身的不适一样。房书平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丝声音或一个动作打断了这场甜蜜的聆听。“……太奇怪了,”杜卓阳喃喃地说,“你这种人居然还会害怕……”——对,我在害怕,在遇到你、认识你、爱上你之后,就多了很多害怕的东西。“……不要怕。”杜卓阳的声音越来越弱,尾音几乎都已经细到几乎快要听不到。房书平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难耐,甚至比他中枪倒地的那一晚上还动人心弦。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眼角,慢慢伸出手去抓住杜卓阳的左手:“我不怕……因为,我在你身边。”杜卓阳在被他抓住手的那一刻,就觉得身体里快要崩溃的空虚感突然快速流动起来。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它们在自己血管里奔腾而过时留下的破空尖啸。带着一种隐约的难以言明的喜意。原本已经紊乱到罢工的神经系统突然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立时活跃起来,所有的感官,所有那些拉扯着他、分割着他的那些小型漩涡都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左手被握住时留下的契合般灼热。这种灼热和他先前身体里烧着的那把火完全不同,它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强大,安抚着又挑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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