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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发狠,但那终究是日后的事,此时对于宋粤娘的洛阳之行,他是根本无计可施,甚至连插话都不能。萧禹回头偷偷地看了宋粤娘一眼,见她一无所觉,还坐在那里喝汤,脸颊被热汤煨得淡红一片隐隐有汗,十分可爱,心中更是发急,真恨不得站起来把她拖出去面授一番机宜。
思来想去了好一番,终究是被他想出了个办法,当晚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和萧明氏一道回了县衙,在自己屋里睡了。第二日早上起来,进去给萧明氏问好时,便对她道,“嫂子,说来你也知道,洛阳那边的风气和开封一样,越是大家大族,越是暗地里夸豪炫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他知道萧明氏在开封时只是和萧家人来往,因为萧传中官位尚低的缘故,没怎么和高官显宦人家的女眷打过交道,俗话说就是层次没到那一步,因此是仔仔细细地把开封洛阳的上层风俗说了一遍,萧明氏听了,也是恍然,“倒是和我们老家不同,更看重这些,如此说来,宋三娘去洛阳,岂不是还得置办几身行头?”
萧禹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色一正,“小弟就是这般想的,又不知宋家是否知道此事,又是否有钱,嫂子,有句说句,宋先生是二十七哥的授业恩师,咱们两家又是通家之好……”
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萧明氏说得晕头转向,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过问此事,若是宋家无钱就资助一把——又从怀中掏出了他随行带了应急的三十两白银,道,“我知道嫂嫂行装轻便,手头未必有活钱,说来先生也是我的恩师,对我授业解惑恩同再造,这样的事我不能不出力帮一把,嫂子你收着这银子,要是宋家果然无钱,便把这些银子去钱铺换了,为三娘买些尺头装点装点……”
这时候运钱是十分不方便的,都得用箱子装着走,所以富贵人家出门行囊都特别沉重,行走速度也慢,前一阵洛阳到宜阳的路被冲了,过不得大车,萧明氏又不耐等候,所以是人来了钱没来,萧禹也知道此点,昨夜特地出去找胡三叔要了钱,此时果然派上用场,萧明氏犹豫了一下,便把银子拿了,道,“也好,总不能问了无钱,我们这里又拿不出钱来资助,倒是不好了,这算是嫂子向你借的。”
萧禹哪里在乎这个,闻言笑道,“若真是需要帮助,少不得嫂子也借些首饰过去,总要让三娘体体面面的,才能全了书院的名声。”
把一切都尽力打点妥当,再无可交代之处了,他这才告辞而去,心底却始终还有些隐隐的忧心,只怕宋三娘在洛阳被人有心陷害,丢了脸面,一时甚至是恨不得男扮女装,陪在宋三娘身边,和她一道去了。
第22章出行
且不说萧禹如何忧心,宋竹这里,却是根本没考虑到去了洛阳以后的事,以她的天分,想要在女学保持领先,非得靠着日夜的苦读不可,当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为还没影的事情担忧。
读书日子,终究是无事的多,有事的少,随着清明假期过去,一班女学生也都投入学业之中,不论是颜钦若还是赵元贞都未生事,宋竹小心翼翼观察了赵元贞许久,也没见她有所异动,心下十分不解,也只得暂且搁到一边,苦读《中庸》不提。
女学功课,这几个月内分了好几种,有教正经经典的十三经,有教人吟诗作对的音韵学,还有评点诗章,教姑娘们炼字的,书院里还有先生以书画闻名,家里如有意向培养,可以私下和教授联系,等到放学后安排授课。和男学的课程最大的区别就是少了一大块武学,要知道君子六艺可是文武并重,再加上关西历年多战事,对洛阳冲击不小,是以宋学也很注重这方面的教育。
宋竹自忖才力有限,对于丹青也好,琴艺也罢,都没什么野心,一心只想读好经典,因此这些进阶课程都没学习,倒是开了一门宋家专属的课程——跟着小张氏学习女红。她母亲的女红也是家学渊源,二姐宋苡的绣艺就是由母亲传授,外加自己心灵手巧,因此发扬光大的。
平时晨昏定省,都是大批人马面对面,要找母亲说话就得私下过去,偏巧小张氏和宋竹都不是闲人,宋竹虽然想请教母亲,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一日是女学休沐,按惯例她要去找母亲学半日绣艺的,早上吃过饭回来,看时辰还早,她便打算先抄写几遍课文,再去母亲屋里。
谁知,这边才提笔,那边就有人来叫了——小张氏让她到祖母屋里说话去。
宋竹也不知是何事,扔下笔走到祖母屋里时,就见到祖母、母亲和四婶都在,母亲手里拿了一条裙子正比划着,不由笑道,“娘,原来你试穿新裙子这么大阵仗,得把我们全家人都叫来看着。”
此等噱笑言语,在她是出自活泼本能,谁知话刚出口,老安人便扫来一眼,似笑非笑不怒而威,显然对她的失言有些不满,唬得宋竹不敢作声,忙垂下头乖乖地见了礼。小张氏方才笑道,“这是给你做的裙子,你且来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宋竹见那裙子长短,心里多少其实也猜出来了,她本想说,“过年也穿不上这样好的衣服,我倒要谢谢颜姐姐了。”——可又畏惧祖母,因此便只是乖乖地嗯了一声,接过来走进里间,把外裙解了,换了这条新裙子走出来。
她年纪还小,再加上为了读书方便,一般都穿的是样式很简单的袄裙,上身布袄,下身大褶裙,梳两条大辫子就算成了。今日小张氏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条罗裙,宋竹也不知分辨布料,只觉得出手软滑,花色鲜艳,想来是上好的物事,倒真是比她过年时穿的那些绫罗绸缎还要更体面些,别的也没什么感觉了,顾盼了几下,脚步倒要比从前更稳重,就怕哪里踩脏了,反倒是不美。——一般说来,罗裙过水总是要褪点色的。
她走出来给长辈们看过了,小张氏笑而不语,季氏道,“真是人要衣装,粤娘穿了这条裙子,整张脸都亮起来。”
老安人也道,“她穿这个艾绿色是挺好看,不过且再试试别的。”
正说着,乳娘在桌上打开了一个大包袱,从里头拿出了七八身袄裙来,全都是宋竹的身量,宋竹只能一一换出来给三位长辈点评,虽说知道是为了她的洛阳之行挑行头,但心中也颇为不耐,因想道,“不知耽误了我多少做功课的功夫。”
衣服都换穿了一遍,季氏令人回去取了自己的首饰匣来,笑道,“倒是我的这些首饰款式还新。”
她入门最晚,出嫁时打的首饰当然款式新巧,小张氏说,“毕竟小孩子,也别戴太多了,四弟妹略挑两样吧。”
“首饰就是要戴的嘛。”季氏口中说着,手里也没停,挑了一串金缨络,一串珍珠项链出来,又道,“你梳丫髻,簪环不能戴太沉的。”——又给宋竹挑了一对小珍珠簪子,让她都搭配上试过了。和罗裙一样,宋竹也看不出好不好,拿来戴上,心里还暗暗嫌弃头上沉重。
这一番试妆占用了一整个上午,宋竹本人除了试衣以外毫无发言权,只能站在下首听三个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到了午饭时分才算是解脱出来,她心底简直都有些惶恐了:宋家家训简朴,虽然也不是没有华服,但平日里终究很少穿着,更不提倡谈论市面上的服装风尚。怎么就为了她去洛阳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家里连做派都改了,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值当吗?
当着祖母的面,她不敢多话什么,等试装结束以后,方才是不言声地跟着母亲一起回了屋子,“今儿的课还没上呢。”
小张氏便教她绣了几针,宋竹心不在焉地试着新的针法,过了一会方才问母亲,“这些衣服……您是半个月内就给置办齐全的?”
“怎么,不像?”小张氏的语气倒是很和缓。
宋竹便大着胆子说,“不像……这些衣服,半个月哪能做出来?非得把全县的裁缝都得请遍了不可,若是如此,就是得了新衣,终究也失了面子。为了上洛阳赴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如青衣素服地过去呢。”
小张氏微微一笑,“你就当是娘变出来的吧。”
“娘——”宋竹好奇心起,开始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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