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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哭了◎
吃了一顿不早不晚的饭,时辰还早,卫大虎放下碗便去了村里一趟,把正在和狗剩铁牛一道玩耍的陈三石给拎了过来。千斤粮食他走个几趟就能搬完,但有劳力不用是傻子,何况半山腰的地窖是三家人一道挖的,开窖门最好得有人守着,兄弟几个就陈三石最闲,不找他找谁?
陈三石刚从他家回来不久呢,先前表嫂拎着鸡鸭,后头还跟着几个扛粮食的汉子,三叔公瞧见这哪行啊,就把他逮来,叫他跟着表嫂一道回家,顺便问问啥情况。他和表嫂没咋说过话,他一个没成亲的小子单独面对年轻妇人紧张,不会说话,哼哧哼哧半晌啥都没问出来,把人送到家他便跑了。
被他大虎哥拎着回家扛粮袋时,陈三石人都蔫了:“早晓得我就不回家了,不如赖你家吃猪蹄呢。”
兄弟俩扛着粮食往山上走,都是走惯的山路,更不说这会儿是白日,周围也没人,没那夜偷偷搬运粮食的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陈三石半点没压低音量,嗓门老高,被卫大虎骂了句:“隔墙有耳没听过啊,声儿小点,你是在干啥光明正大的事儿不成。”
那指定不是,粮食见得光,地窖见不得。陈三石哼哼两声,不敢再说话,跟在他哥身后闷头只晓得往前走,不多时,俩人便到了地窖口,卫大虎把肩上的粮袋丢地上,用脚把上头的杂草踢开,再弯腰把石头给搬开。
他叫陈三石在上头望风,他则下了地窖,入口留着的那处空地便是他家的,大舅二舅家的地盘都用绳子圈了起来。陈三石在上头帮着把粮食递给他,卫大虎也没咋归纳,一袋摞一袋,能放下就行,回头他也用根绳子把岳母的粮食圈起来。
其实不圈也没啥,各家有多少粮食心里都是有数的,用绳子圈个地盘就是意思意思。卫大虎随大流,他也决定意思一下。
“走。”用石头把地窖口盖好,他招呼陈三石继续下山搬粮食。
“要不我在这儿守着吧?”陈三石小心翼翼建议,石头搬上搬下多费事儿啊,他守着保证不叫蛇虫鼠蚁钻进去。
卫大虎能不晓得他那点小心思,大笑着拎着他的衣领便下了山。有过搬几万斤粮食的经历在前,这千斤粮属实算不上啥,多个免费劳力,走两趟就搬完了。
用绳子把岳母的粮食圈好,卫大虎站在地窖口看着满满一窖的粮食,脸上露出了笑容,半山腰这个地窖今儿终于给填满了。
从地窖出来,卫大虎站在悬崖往下看,他视力好,隐约能看见他媳妇正在院里晾晒衣裳。陈三石把杂草踢到石头上做伪装,见此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悬崖边往下张望,不过他有点恐高,瞅了一眼便缩了回来,心里惦记着回村和狗剩他们抽陀螺,便催着他哥赶紧下山。
回到家,卫大虎拿了个小背篓,给他装了不少拐枣,道:“这是上回带满仓和狗子进山摘的,放了几日吃着更甜了,你拿回去给大舅家送些,剩下的你拿回家吃。”
当时他们一下山就遇上孙氏前来报信儿,时间匆忙来不及收拾,除了满仓背回去的拐枣毛桃子,家里还剩下不少,这几日爹吃了些,但剩的也多。果子久不吃会烂,辛苦进山摘的,背下山也不容易,自家人吃不完,便分些给亲戚,东西吃到嘴里才不会觉得可惜。
“咋这么多?”陈三石看着满满一背篓拐枣,险些没高兴地跳起来,村后头那座山自然也有拐枣树,但村里人都盯着呢,他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多少,抢不过啊,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就没有不争抢的。哪像他大虎哥,随手一送便是一小背篓,听他说是带满仓狗子进山摘的,他心里羡慕得不行,他想和他进山猎野猪,被他骂的灰头土脸,还编故事吓唬他,结果他转头就带着两个妻弟进山摘果子。
陈三石第一感觉到啥叫区别待遇,都是弟弟,这差别也忒大了!
他都不想当他的表弟了,他想当表嫂的亲弟啊。
陈三石背着装满拐枣的背篓又是高兴又是怨念,卫大虎可不管他心里在想啥,瞧着天色不早了,便去堂屋拿了扁担,挑着水桶便去了后山蓄水池。
中午炖了两条猪腿,米饭蒸的也是一天的量,剩下不少,夕食便将就着吃。他去挑水,桃花洗完衣裳便在家中拾掇他拎回来的猪头,今儿倒是没在院子里架柴火,爹晓得主要要炙过,便把锅从灶头端了起来,他也没叫桃花动手,往灶膛里塞了木柴把火给燃上,他徒手拎着猪头回来炙了一会儿,等后头烫手了,他便用火钳夹着半边猪头继续来回炙烤。
桃花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说上回咋没想到你,这般多省事啊,都用不着在院子里架柴火堆。
如今天黑得早,以往这会儿夕阳还没落山呢,眼下都快瞧不清院子里,傍晚气温骤降,吃夕食的时候还感觉冷冷的。
一家三口点着油灯吃饭,桌上除了之前剩下的红烧猪蹄,还有一盘炒鸡蛋,明明吃的挺好,那父子俩却一个劲儿耸动着鼻子,时不时猛嗅一口,桃花想到灶房里炖着的卤猪头和猪尾,摇头失笑。
真就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难怪爹明日便要去镇上买酒,可不得多买两坛,汉子家惦记那口下酒菜,她闻着灶房里飘出来的卤香味儿,她都馋呢。
吃完夕食,卫大虎便去灶房给他爹舀洗脚水泡脚和捂膝盖,一到冬日他那条瘸腿便会疼,尤其受不得凉。他倒完水也没出去,反而是拉了张凳子过来,等他洗完脸开始泡脚了,他也拿了张帕子在滚烫的水里搅合搅合,拧干水后敷在他受伤的那条腿上:“你明儿去成衣铺子里买条厚实些的过冬裤子,棉花塞实了,越暖和越好。过几日我进山往深处走走,家里填充被子的芯是前几年我从山里抓的羊身上薅的,既然运气好能碰到一只,那山里定是有羊群,虽然这两年在外头没瞧见,但上回我进深山站在高处瞅了,再远些好似有平地,不晓得它们是不是生活在那里,我想去瞅瞅。”
卫老头低头看着儿子,长得多壮实啊,这会儿却缩在一张小板凳上用热帕子给他捂腿,他从小胃口就大,为了把他养大成人他那些年费了不少工夫,打猎也没他有本事,爷俩吃的都多,没让他饿着肚子,卫老头已经觉得自己特厉害了。感受着凉飕飕的膝盖被儿子捂得暖烘烘,他那一颗颤巍巍的老心脏也跟着暖呼呼的,再辛苦又咋样,如今他已经可以坐着享福了。
“秋冬是打猎的好时节,但也危险,你自个注意着些安全。”
“嗯。”卫大虎笑着点了点头,顽笑道:“若是运气好找到羊群,我就猎两头回来,羊毛全都薅下来洗干净给您和桃花塞衣裳里,定暖和。羊肉也好吃,等下雪了,咱就在家中吃羊肉汤锅,想想那画面,日子过得多美啊。”
卫老头闻言笑骂:“羊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惦记上它们身上的毛和肉了,你可先猎回来再说罢!”
“咋猎不回来,我就是没现,只要让我看见它们,高低我都得猎两头回来。”卫大虎啥都不自信,就是自信只要他看上的猎物,就没有能从他手里逃脱的。若真让他找到羊群,按照他的想法,两头都不够,他想猎三头,一头扛去镇上卖给酒楼,剩下两头他们自个留着,吃不完的便熏上,冬日且长着呢,两头羊还愁不够吃?
何况他是真惦记那羊毛啊,暖和得很,比棉花还暖和。
乡下泥腿子穷,便是棉花,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破落户被芯里塞的都是稻草,身上穿的衣裳塞的是柳絮。不然咋说老人难以过冬,死在冬日的人也多,都是冷的,便是冷不死,也会冷出病来,而一旦生病没钱抓药吃,最后还不是一个死。
他们家有两床被子是用羊毛混着棉花填充的,这羊毛嘛,是前几年卫大虎在山里转悠遇到一头走丢的羊身上薅的,连肉带毛,他是半点没剩下,那个冬日他爹盖着两床羊毛被,说暖和,夜里不冷。
如今娶媳妇了,爹有羊毛被子可以盖,卫大虎自然也惦记媳妇,他媳妇也是个怕冷的体质,不但过冬衣物要买,暖和的被子自然也缺不得。
所以即便粮食不缺了,他却还得赚些银子,爹身上的银子这回去镇上怕是得花个精光,买的都是稀罕贵重物,一件暖和的衣裳得好几两银子,他火气重不怕冷,但爹和媳妇的过冬衣裳必须得买,便是不买成衣,买棉花回来自个做衣裳,费事儿不说,也不便宜。
卫大虎不太乐意叫桃花整日攥着针线忙活儿,村里许多妇人家便是干这穿针引线的细致活儿把眼睛伤着的,桃花夜间视力本就差,他实在不愿她眼睛再伤着,他又不是不能挣银钱,没必要省这点。
过冬的成衣,爹和桃花最好一人两套厚实衣裳,他的衣裳用不着太厚实,薄些也可,也得有个两套好换洗。被子也是,家中已有两床羊毛芯被,最好是再做两套,被面不难,就是缺羊毛。
所以算来算去,还得进山抓两头羊,把它们的羊毛薅了当被芯,把肉吃了暖身子,这寒冬才能过下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说羊毛不够,我琢磨也是,虽然想把这羊写得毛贼厚,被子稍微薄些,但好像也不够。就改了一下,羊毛加棉花,这样应该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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