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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月华冬至（第1页）

“……铃丫头受冰牢刑一百年，忘尽前事，如今脑子里有的就是一百年生不如死的囚禁记忆，诸事不懂，如个凡人婴孩，几次去到正峰自己的事多半都听说了，知道是你囚了她，罚了她，苦了她，她怎能不怕你，惧你？你却还有意疏离她，她如何能不惶恐……”　　人一旦失了执念，甘为之不惧的心念便也失了，惧怕的事便也多了……她的执念，为天地所不容，是他亲手斩断的……到如今，至了这一步，他又在迷惘与彷徨什么……　　云诀双目倏地一冷，周身都罩上一层寒霜，再不去多想一丝一毫。抬脚便往门外走。　　益铃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想是不知为何从榻上摔了下来，听声音摔得也不轻。她惶然惊措地翻爬起身，跪在地上没敢抬头，小声开口：“见……见过师父。”瘦小的身子微微抖瑟，不敢说是因为一醒来便见了他才吓得从榻上滚到了地上。　　益铃趴跪在地上，瘦小的身子随着时间推移抖得愈加明显，隐隐可以看见低垂着的青白脸上，慢慢滑落的汗珠。　　这当真是他想要的么……思索间不自觉地便冲淡了眉间也随之愈甚的疼意：“铃儿。”　　云诀怔了一瞬，看着她抖瑟可怜的模样，恍然间竟似看见了白雪纷飞下，那年她也是这样，跪在止水殿前厚厚的积雪中，对着止水殿一遍又一遍地哭喊，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声音比个孩子还要无措还要惊惶害怕，哑着嗓子嘶声悲泣……竟犹如肝肠寸断……　　那是他第一次清楚知道了她对他存了什么念想，知道了她对他的依恋……并不只是依恋……　　白衣曳地，他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一头如墨云铺散在地，莹莹碎光晕散，竟似比窗外的圆月还要清绝耀人。　　我本欲渡你成仙……却误你成魔……　　云诀缓缓伸手，抚上了她的“师父不会再罚你、囚你了……也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楚了……”　　“是师父不好……吓着你了……”轻柔的声音有自责有心疼更多的是悉心安抚，一点一点，渗入了她惶然不安的心里。　　惶然无助地抽动双肩，慢慢抽咽出声，她委屈地扁了嘴，好半晌，终于当着他的面大声哭了出来：“师父！铃儿不会再做错事了……师父不要罚铃儿……铃儿一定会听话的……”　　“铃儿害怕冷冷的冰牢……铃儿再也不想进去了……师父……铃儿不会错了，再也不犯错了……师父不要再怪铃儿了好不好……”　　“好……”　　而他合眼轻叹一声，又如何能忍心？　　窗外，月华如练，夜凉如水。　　……　　益铃不住地朝门外张望，小嘴咕囔着不时嘟起，两只手搓来搓去不时呵上两口气显然尽等着那早应送来的午饭：“洛姐姐怎么这么慢……铃儿都快饿死了……”　　益铃嘟着嘴也不在意，自顾张望着殿外不歇，扁平的肚子很是配合地不时叫唤两声。　　益铃饿得无聊了，哎声叹气地跺跺脚，祛祛寒，便自顾把云诀布置的功课都推到了一边，搓着手跑到云诀案前抱怨：“师父，铃儿不要再等了，明儿个就把院里边的空房随便辟出一间来做厨房，省得小白小黑跑没影了铃儿就得饿肚子！”　　益铃完全忽视他如冰如雪的神情，自顾钻到他身侧，拉过他的手捂到小手心里：“师父，铃儿冻死了，你不冷吗？”　　益铃笑嘻嘻地跑过去，厚厚的棉衣让她看起来有些笨重，好在身子灵活，也不显臃肿：“师父真是的，铃儿早就饿死了，要能催就赶快催催洛姐姐吧！最近天气越冷，她反倒来得也越迟，若不是知道她跟师父一样是神仙铃儿真当她是怕冷，缩着不肯出门呢！”　　益铃喜不自胜，忙跑过去端了碗拿了筷。　　益铃额上垂了汗，也不直说她的手艺差，只嚷了句：“师父说了，食不言，寝不语，铃儿吃完了再听洛姐姐说话。”说完马上下箸。　　云诀只不做声地点了点头，一眼望尽殿外飞雪，清清冷冷无半句多余的话。　　益铃见了，眼前一亮：“是玉壶酿！先前雁儿师姐还和铃儿一起喝过呢，酒暖身子就不怕冷了，雁儿师姐真好！”　　益铃忙争辩道：“才没有呢，雁儿师姐是仙子怎么会带坏铃儿，她只是怕铃儿冻着而已。”　　益铃嘟嘴：“铃儿才不是小丫头呢，铃儿至少也一百岁了吧！”　　益铃搓了搓手，也不跟她争辩了，看她这就要走忙乖巧地直将她送到殿外。　　益铃笑着挥手：“洛姐姐再见！早去早回！”　　云诀微微蹙了眉，不由出口：“暖身即可，不得喝醉。”　　云诀忙把她的手按住，冷声斥道：“胡闹！”　　天地忽醉，飞雪迷离，花开靡荼，骇浪惊涛。　　下一刻，便听见嘭的一声，小小的人儿倒在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