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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告诉我——你不愿告诉任何人。你跑开了。你像个兔子似地跑开了,那兔子在草地上见着了某个呼呼叫的猫头鹰的影子。
我不能说!杰西尖叫道,现在她在身旁的草地上看到了一个影子,仿佛露丝的话把它变了出来。然而,这不是猫头鹰的影子,而是她弟弟的身影。她能听见他的朋友们发出压抑的咯咯笑声,知道他就要伸出手干这事了,可是她仍然直不起身来,更不用说躲开身体了。她无能为力,改变不了将要发生的事。她懂得,这正是噩梦与悲剧的实质。
我不能!她又朝露丝尖叫。我不能,永远不能!那样会要了我妈的命不然就会毁了家庭或者两件都会发生!他说过的!爸爸这么说的!
我不愿当为你发送这个特别简讯的人,宝贝儿。可是到这个十二月,你亲爱的老爸已过世十二年了。而且,难道我们不能摒弃哪怕很少的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件吗?要知道,这好像并不是他拴住你的乳头将你吊在晾衣绳上,然后放火烧你。
可是她不想听这些,不想考虑——即使在梦中——重新评价她埋藏了的过去。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倾倒,谁知道会停在哪儿呢?因此,她捂住耳朵不去听露丝在说些什么。
她继续用那种乞求的幽幽眼神紧盯住她的大学老室友。这种盯视法常常使露丝笑起来并作出让步,去做杰西让她做的无论什么事(不管怎么说,露丝冷若冰霜的外表根本没有霜厚)。
露丝,你得救我!你必须救我!
可是,这一次盯视法无效了。
我不这么想,宝贝,那些女生联谊会的会员们都走了。闭嘴的时候结束了,跑开是不可能的了。醒来不是选择。这是辆神秘的火车,杰西。你是只猫咪,我是那猫头鹰,开车吧——都上车了。系好安全带,系紧点。这是趟e等票的旅途。
不!
可是,现在,使杰西感到可怖的是,天开始暗下来了。可能只是太阳躲到乌云后面去了。可她知道不是这样。太阳就要熄灭,不久,星星会在夏日午后天空中闪烁,那只老猫头鹰会朝鸽子呼呼大叫。日食的时候来临了。
不!她又大叫起来。那是两年前的心事!
这一声、你错了,宝贝。露丝尼尔瑞说。对你来说它从来没有结束。对你来说,太阳根本出不来了。
她张嘴否认,要对露丝说,她和诺拉一样犯有过分夸大事情的过失。诺拉不断将她推向她不愿去打开的门,不断让她确信回顾过去可以改善近况——仿佛大量掺和昨天长满了蛆的残羹剩饭会使今天的晚餐口味更佳。她想告诉露丝,正如那天永远跨出诺拉的办公室时告诉诺拉的那样,容忍某件事,和受这件事制约大不相同。你们两个傻瓜难道不懂崇尚自己也是一种崇尚吗?
她想说出来,可是她还没能张开嘴巴,就有东西入侵了:在她微微张开的双腿间来了一只手,大拇指粗鲁地朝她屁股缝中伸去,手指就压在她yin道上方的短裤上。这一次不是她兄弟天真的小手,她双腿间的手比威尔的手大得多,而且一点也不天真。录音机里放着那首坏歌,下午三点星星便出来了。这是大人们互相抚弄生殖器的动作。
她转过身来,期待看到她爸爸。日食期间他对她做过类似的事情。她想象露丝和诺拉那样嘀嘀咕咕崇尚自己、沉浸往事的人会把这种事叫做猥亵儿童。不管叫什么,那是他——她都非常清楚——她担心,她会要求为他所做之事给予他可怕的惩罚,不管那事多么严重或多么微不足道。她会举起槌球杆朝他的脸打去,打烂他的鼻子,打掉他的牙齿。当他倒在草地上时,狗会过来吃掉他。
然而,站在那里的不是汤姆梅赫特,是杰罗德。他全身赤裸,律师的红色软肚皮下面,yin茎朝着她勃起着。他一手拿着一副克莱格手铐,在黑得怪里怪气的下午将手铐伸向她。不自然的星光闪烁在手铐侧面的接合处,上面印着m—17,因为杰罗德无法弄到f—23型。
来吧,杰西。他咧着嘴说。
好像你不知道情况似的。而且,你喜欢这样。第一次你高潮来得那样猛,差点都要爆炸了。我不介意告诉你,那是我一生中干过的最好一次。那么好!我有时梦中都梦到。
而且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好:因为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几乎所有的女人当完全由男人摆布做这件事时感觉就特别好——这是被证明了的女性心理。杰西,当你爸爸骚扰你时,你有高潮吗?我打赌你有。我打赌你高潮猛烈得使你要爆炸。崇尚自己的人们也许想就这些进行争辩,可是我们知道事实,是不是?有些女人能说她们需要它,可还有些女人需要男人告诉她们说她们需要它。你是后者之一。这没什么,杰西。这就是手铐的用处,不过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手铐,它们是爱的手镯。所以戴上它们吧,亲爱的,戴上它们。
她后退着,摇着头,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这个话题本身是新的,可措辞却太熟悉不过了。
律师的把戏对我不起作用,杰罗德——我嫁给一个律师的时间太长了。我们都知道,有关手铐的事根本不是冲我来的。那是冲你的直说吧,那是为了稍稍弄醒你那酒精浇蔫了的玩意儿。所以,收起你那该死的女性心理吧,好吗?
杰罗德意会到了却窘迫地笑了。说得不错,宝贝,没致人于死地,却也是有力的一击。最好的防御也是很好的进攻,对吧?我想,我教会了你那一点。可是,没关系。就是现在,你可以作出选择。要么戴上这手镯,要么挥动那个槌球杆再把我打死。
她环顾四周,惶恐沮丧地意识到,威尔生日聚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观看她面对这个全身赤裸的(也就是除了他的眼镜之外)。超重的、性欲激起的男人不光是她的家人,童年时的朋友也在看。她大学一年级时的导师亨德森夫人也站在旁边。鲍比黑根——那个带她去参加高年级舞会,后来在他爸爸的旧车后座上干了她的人——站在院子里,他旁边站着内沃斯牧师堂的那个金发姑娘。那个父母喜欢她、却宠爱她哥哥的姑娘。
巴利,杰西想。她叫奥莉维娅,她哥叫巴利。
金发姑娘在听鲍比黑根说话,却看着杰西。他们脸色平静,不知怎的形容憔悴。
她穿着件汗衫,汗衫上画着自然先生匆匆沿街而跑,自然先生嘴里吐出的话语印在气球上:“邪恶不错,乱伦最佳。”站在奥莉维娅身后的是肯黛尔威尔逊。是她雇用了杰西第一次从事教学工作。她正在为杰西小时候的钢琴教师佩奇夫人切一块巧克力生日蛋糕。佩奇夫人看上去相当活跃。两年前她在阿尔弗莱德的考瑞果园摘苹果时中风身亡。
这不像在做梦,像要淹死了。似乎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站在这里,在这古里古怪的星光照耀的下午时分。看着我那全身赤裸的丈夫试图让我戴上手铐,而玛文盖伊唱着:“我能得到个证人吗?要说有什么安慰的话,那就是:再不可能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接着他们行动了,她在一年级时的老师沃兹夫人开始笑了。老考伯先生也随着她笑起来,考伯先生是她们的园丁,他一直工作到1964年退休。梅迪也加入到笑声中。还有露丝,胸上有伤疤的奥莉维娅,肯黛尔威尔逊和鲍比黑根几乎笑弯了腰。他们互相拍着背,就像那些在当地理发店听到了最最下流的玩笑的男人们。也许这笑话的关键语就是:
女人因其yin道而成为生命维持系统。
杰西往下看了看自己,发现她现在也全身赤裸了。她的胸前用一种唇膏写着一行讨厌的字:爸爸的小姑娘。
我得醒过来,她想。要是醒不了我会羞死的。
可是她没醒,至少没有马上就醒。她抬头看去,看到杰罗德那张会意却宽阔的笑脸变成了张着大嘴的伤口。突然,从他的牙齿间伸出了那条野狗血淋淋的嘴。狗也咧着嘴,从它的尖牙之间冒出来一颗头,就像某种淫秽的分娩。这颗头属于她爸爸。他那总是碧蓝色的眼睛现在成了灰色,咧着的嘴上方,眼神里闪着迷狂的光。她意识到这是奥莉维娅的眼睛。接着,她还意识到别的东西:湖水那种干巴巴的矿物质气味,那么淡淡,却那么可怕。这气味无处不在。
“我爱得太苦了,朋友们有时这么说。”她爸爸在狗的嘴里唱,而狗又在她丈夫的嘴里。“可是我相信,我相信,一个女人应该以那种方式被人爱。”
她扔开槌球杆,尖叫着跑了。当她经过那个古怪的头套着头的可怕动物时,杰罗德啪地将手铐铐住了她的手腕。
逮着你了!他得意洋洋地叫道。这着你了,我高傲的美人儿!
开始时,她想,日食毕竟还没完全形成,因为天开始变得更加暗起来。然后她想到也许她要昏过去了。伴随着这一想法的是一种深深的宽慰与感激的心情。
别傻了,杰西——你不可能在梦中昏厥的。
可是她想,也许她正在那样做。这是昏厥呢,或者仅仅是个更深的睡眠之穴,最终没有太大的关系。在这种睡眠之穴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场大灾难的幸存者。重要的是她最终摆脱了那个梦境。这个梦以比她爸爸那天在露天平台上的行为更基本的方式袭击了她。
她最终逃脱了。感激似乎是对这种境况做出的高雅而又正常的反应了。
她几乎已成功地进入那让人感到舒坦的暗洞了,突然一个声音闯来了:一个破碎的、难听的声音,就像突发的大声咳喘。她试图逃离这声音,却做不到,它像个钩子抓住了她。像个钩子开始将她拖向广阔却摇摇欲坠的银色天空,这个天空分隔了睡眠与清醒。
一度让小凯瑟琳萨特林感到骄傲与欢乐的前王子坐在厨房的过道里。它最后一次对卧室进行突袭后已在这里坐了大约十分钟了。它坐在那里头仰着,眼睛大睁着,一眨不眨。最近两个月来,它一直用极少的残羹剩饭饣胡口。今天晚上它吃得很饱——事实上是狼吞虎咽,该感到倦怠了。有一会儿,它懒洋洋的,又有些困倦。可是现在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一种紧张感取而代之,这种紧张越来越厉害,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好几根细如发丝的警报触发线。这警报触发线位于狗的感官与本能相互重叠的神秘地区。另一个屋子里,那凶悍主人在继续呻吟,偶尔发出说话的声音。可是,她发出的声音不是令野狗恐慌的根本原因,不是使它在就要平静地入睡之际又坐了起来的原因。它现在警觉地向前支起了它灵敏的耳朵,嘴巴向两边皱着露出了它的牙失。女主人的声音不是它这样做的原因。
那是别的东西不太对头的东西那东西可能危险。
当杰西的睡梦达到高峰,开始螺旋式坠入黑暗时,狗突然一跃而起,它再也忍受不了神经绷得滋滋作响了。它转身用它的口吻推开了松松的后门,跳进了刮着风的暗夜,同时,某个奇怪的、难以辨别的气味袭向它。那种气味里有着危险几乎肯定有危险。
狗尽它鼓鼓的、装得过沉的肚子所允许的限度快速冲向树林。当它得到灌木丛的安全保护时,它转身又朝屋子挪动回来一点点距离。的确,它撤退了,但是,它还没完全放弃它发现的美妙食物。
野狗安全地藏身于林中,它瘦削、疲倦、智慧的脸上交替地映着表意符号般的月影。
它开始吠叫了,正是这吠叫声最终将杰西拉回到清醒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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