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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交目（第1页）

覃珊在金氏多年耳提命面与娇养，又与县丞家的女公子多有交好，自比青州贵女之流，听到这样轻浮的场合自然是面颊泛起红色，碍于船夫在外，丫鬟在内，她也说不出什么污糟的形容词，最后只是嫌恶地‘呸’了一声。

覃柔见她这番作态，面上不显，只微微带笑。

江面风起，铃佩啷当，竹帘扑去，映着两岸的翠柳红花，她眉眼柔婉，别有江南美人的清丽含春姿态。

“大姐姐怎么不让棉儿也出来？这样的热闹他不来可是觉得抓心挠肝才是，毕竟他同我一样爱热闹。”覃珊摇了摇手上的绢，上头绣着狸奴扑蝶，动作之间那绣面竟然如江面风吹皱起似的波光粼粼。

覃柔无奈道：“只是书塾先生为了磨这些小子的性子，所以才不许放假，只是明日可以休息一日，也不算失落。”

一旁的玉珠听后心道，今日佛诞会，三爷久不在家三奶奶照例要去长明寺，若是棉哥儿跟着来了，谁给引长平去三房的院子呢？

舱内香鼎升起淡淡烟雾，覃珊实在是无趣，伸手轻巧推开面前的窗户。

不推开还好，这一推开，斜对向正瞧见有艘画舫，那船窗框纱竹帘子大敞开，满舱的莺莺燕燕，四五位穿着艳红翠柳的娘子并着两位年纪尚轻的公子围坐一席，方才只隔着窗户有调笑声偶然传来，眼下听得真真切切，甚至有位小妓弹唱的弦乐歌

声清晰传入耳中。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样直白的唱词，香艳的画面直冲而来，覃珊面红耳赤，左手抓住绢子，右手还扶着窗框，可本该立即关窗户，她却迟迟没有动弹。

似有所感，那船上的两位一侧一背对着覃家船的公子忽然侧目望过来。

覃柔瞧见覃珊想看又憋着矜持劲儿的别扭模样，不禁心里好笑。

可她随意侧目看过去，却也如覃珊一般定住了眼睛。

那船上二人，一人弱冠年纪，穿着深檀的圆领袍子，袍领子散开两边，模样俊朗，唇边含笑，似风流态，瞅见覃家船上有两位美人，尤其是右边略年长些的生的更美些，于是只打量两眼便拉住身侧的娇娘耳语什么，惹得那娇娘笑闹不已。

覃珊脸颊连着脖颈都似乎滚烫，眼瞧着那人与女人调笑。与覃珊的眼神勾切来回之时，像是有意与她深入窥瞧，一把将笑闹的娇娘掀翻，她本就穿的松拢薄纱外衫倏地滑落肩头，白皙的皮肤被那人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抚摸过，逗弄地娇娘咯咯直笑，娇娘却并不羞怯，反倒勾住他，四瓣唇来回辗转粘磨。

厮磨完毕，那人抬首冲她一笑，深唇间还依稀有女子的点点花乱的绯色口脂。

覃珊惊了一跳，隔着遮面的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今日也涂了绯色的口脂。

这样直白又露骨的画面刺激到了她，竟然连关窗回避都忘记了。

而让覃柔呆住的是背对着她们的那人。

这人原本背对着覃家船，打眼看过去，他身量不多宽阔，穿着苍色晕染的圆领袍，网巾半包着额头，他并不如对向的人拥香入怀，而是略端正坐，半捧着杯盏说话，这样的姿态与对面的风流郎君俏佳人的旖旎风味截然相反，正经的仿佛只是来看风景似的。

他是得对向的人目光越过他朝后面看去，才转头斜睇过来。

正巧让覃柔瞧见他的长相。

午后春阳斜撒，他大半张脸掩藏在船舱的阴影里，可那高挺的鼻梁、略挑的眼尾，以及浓眉下的乌沉沉瞳孔，这样一张还年少的面孔，无一不都映照进覃柔的目光里。

裴言！

覃柔一惊，倏地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与这个‘继子’并不认识，悬着的心落了地，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这样一番动作倒引的对面的覃珊回了神，再偷瞧那穿檀衣的风流相公一眼，赶紧示意丫鬟将小竹帘放下来，挡住两厢的目光。

可是即便放下帘子，那人略带醉意的轻浮目光与唇角的邪笑，就像是个滚烫烧红的烙铁似的粘在她的心上，引得她心里如揣了十来只兔子一般咚咚直跳。

为掩饰异样，覃珊睇了覃柔一眼：“大姐姐怎么了？”

覃柔藏

匿住心思，咳嗽两声，面上不显露道：“被茶呛着了。”

姐妹二人各怀心思，互相无意于追问，船舱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一时间相对无言。

忽然船身摇晃，似乎是与谁撞船了，好一阵颠簸才恢复平静，玉珠高声问询：“怎么了？”

外头的下人回答：“是陈家四小姐，瞅见咱们的船凑近了些，不妨船行疾些，两边撞了下。”

随后闻一阵香风飘进船舱，就见身穿鹅黄衣裙，鹅蛋脸、朱唇杏腮的陈四小姐摇着团扇飘然而至，笑着与覃珊打招呼：“料想你今日必然出门，方才我见你家下人立在船头，便赶紧让船夫凑近，果然是你。”

青州闺秀无外乎那几家，虽然覃柔不常来往，但因覃珊，所以还是认识这位闺名陈屏玉的小姐。

瞥见还有覃柔在侧，陈屏玉心有不悦，收了些许笑意，面上只端庄着寒暄：“覃大姑娘也在。”

覃柔见她二人有话，于是知趣地起身：“风景甚好，我去船尾坐坐，陈小姐与妹妹说话吧。”

眼见覃柔戴好帷帽坐到船尾，陈屏玉捏着白玉手柄的扇面挡住唇，一脸吃瓜地凑近了道：“你知道我方才在外头看见谁了？”

“看见谁？”

陈屏玉用团扇将竹帘子挑开一线缝隙，眼神瞟向外头，面色微红，示意道：“摇州临亭的孙小公子！”

顺着目光从扇子的缝隙看过去，正是方才那艘船。

像是

被人窥见心事，覃珊心头猛然一跳，定了定神才看过去，瞥见方才那船上莺莺燕燕已经散去，二人正下船上岸，岸边自有仆从牵了红棕马侯着。从此处看去，那人身材伟岸宽阔，颀长高大，深檀的圆领袍子更加散开，露出墨绿暗纱纹的深衣。

正要上马时，陈屏玉抽走扇子，竹帘一下落了，遮住那人，也遮住覃珊追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