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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二（第1页）

一九八四年的秋天，我的大姐出生了，因为是女儿，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很开心。他们依旧期待母亲生的是儿子！

大姐生性善良，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任劳任怨。即使受再多的委屈，她也只是偷偷掉眼泪，把所有的不公平和愤怒装进心里。整个家里我觉得有所亏欠的是奶奶，而最心疼大姐！

又过了三年，母亲再次怀孕。而爷爷做了很奇怪的梦，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去找他那能掐会算的好朋友，为他解梦，

“我昨晚梦到袖口里有两条蛇，怎么甩都甩不掉”

“哈哈哈，你家里要添两个孙子了”

“真的吗？你帮我好好看看”

“不用看了，绝对是！”

爷爷急忙转身回到了家里，叫来奶奶和父亲，让好好照顾母亲的身体。“她这次可怀的是两个孙子，你们一定要小心看着”

大年初三的下午，家里人依旧给先人们（祖先）送完纸（老家过年的风俗习惯）。母亲说她感觉肚子疼，奶奶急忙跑去叫了产婆（平时都是自己在家生，他们觉得生儿子，所以叫了产婆）。我的待遇很不错，一般家庭生孩子都不会叫产婆。大家都很期待儿子的出生，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傻眼了！是女儿……而且是一个！奶奶铁青着脸把之前就准好的礼当（礼物）是一条毛巾送给了产婆。

产婆走后，奶奶也再没进这个屋，母亲自己动手给我穿了衣服，爷爷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跑去敲大胡子爷爷（能掐会算的朋友）家的门。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大胡子爷爷衣服都没穿好就跑来开门。

“你不是说生的是两个儿子吗？怎么是个女儿”

“嘿嘿，我还以为怎么了，有儿子哩，后面还会生两个儿子的，你放心吧”

爷爷有点怀疑，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回家了。

当我还不到一岁时，母亲又怀孕了！爷爷奶奶很开心。可是当女人怀孕后，她的奶水就停止了，意味着我再也吃不到母亲的奶水了，以前的时侯妈妈们通常会给孩子一直喂奶，直到回奶后才不会再喂，一般都会吃到两三岁。

爷爷笃定这次生的肯定是儿子，所以他舍得给我买几块钱一袋的奶粉，奶奶也会起很早给我蒸鸡蛋吃。这都是大姐没有的待遇！

说来也奇怪，母亲果然生了儿子。爷爷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弟弟，他把给孙子们的一切都分好了。他戴过的眼镜给弟弟，他存的钱（也没多少）给弟弟，所有的一切他都嘱咐好了。

又过了两年，母亲生下了小弟弟。爷爷奶奶包括父亲，他们都觉得自己平时没做过坏事，这都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恩赐。他们每一天都可高兴了，不管做什么，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我的记忆中爷爷总是拄着拐杖，银白的胡须，嘴里骂骂咧咧的，尤其是看到大姐调皮捣蛋后，拿着拐杖追在大姐的后面打。奶奶为我和大姐缝的布娃娃他全部都扔到炕里烧掉了。大姐很调皮，老是跟爷爷对着干，爷爷就给她取名叫扫把精。

小弟弟刚满月的时候，爷爷突然病的很重。医生说爷爷可能时间不多了。父亲嚎啕大哭，爷爷把父亲叫到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父亲领着老大和弟弟、手里抱着刚满月的小弟弟来到了爷爷的炕边，爷爷很吃力的伸出手，把三个孙子统统抚摸了一遍，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这些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是后来听大人们说的。大姐比我年长几岁，她记得很清楚：爷爷去世的时候只把三个孙子叫过去了，没叫我们俩……

爷爷七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离开的时候很安详，因为他想要的就是儿孙满堂！他也如愿了。我与爷爷没有太多的感情，有关爷爷的一切都是听家里人说的。

爷爷的离开对父亲的打击很大，虽然他们不是亲生父子，但是他们的感情胜过了一般的亲生父子。爷爷对父亲的爱也是无私的！父亲经常说：爷爷经常教他为人处事之道，给他讲道理，分析利害。相比之下，奶奶就没有爷爷那么疼爱父亲了，奶奶对待两个姑姑更好点，以前不理解奶奶，而如今我能理解奶奶，因为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她更疼爱自己亲生的也是人之常情。

我小时侯经常和奶奶睡一个炕，别人来看望她，给她钱或者好吃的，她都会拿给我和二弟吃，我和二弟是奶奶最喜欢的孩子。父亲爱喝酒，只要父亲醉酒，奶奶就会很晚才睡。

“奶奶，快睡吧，我都瞌睡了”

“你先睡，等人家（我父亲）闹完我再睡”

刚开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就先睡了。有一天晚上，父亲又喝醉了，我想知道什么情况，就装睡！大概过了很久，父亲推开了门，摇摇晃晃的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炕边上。

“我大大（父亲）去世时说了，给我留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我一样都找不到了？还有钱盒子也不见了，你把它们藏哪里去了，这么大一家子要吃要喝，没钱日子怎么过？”父亲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哽咽着说的！奶奶却什么也没说，等父亲走后，奶奶才睡下了！当时的我太小，第二天就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每年的正月，附近的村子里就会唱大戏（秦腔）我们可开心了，奶奶会给我们每人一块钱，买我们想吃的或是玩的。大姐经常和我在一起，到了戏场（唱戏院子）我说我饿了，大姐会拿她的钱给我买吃的，玩一会又说渴了，她又买喝的给我。玩够要回家的时候，大姐的钱早就花完了，而我的钱还在，我会拿我的钱给奶奶买个吃的，奶奶腿疼，走不了远路，她最多就在家门口坐坐。所以我想买好吃的给奶奶吃。

不管买什么回去，奶奶都会很开心，夸我有孝心！骂大姐没良心，而大姐从不解释。也许是因为大姐的不解释吧，奶奶总是爱我比大姐多。

奶奶的腿一直在疼，吃什么药也不管用！到最后奶奶下不了炕，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我们姊妹都会帮奶奶倒。虽然我小，但是从来没嫌弃过奶奶臭或者脏的！就这样奶奶一直在炕上躺了三年。

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放学后我去买了棉花糖，奶奶喜欢吃又软又甜的东西，棉花糖奶奶肯定喜欢，我兴冲冲的跑回家。进门那一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大姑哭的撕心裂肺，父亲也在抽噎。院子里好多人，进进出出的。我的一只手不由得把棉花糖攥紧了，另外一个手紧紧的扯住衣襟，下意识的往奶奶住的屋子走去，可是邻居拦住了我：“小孩子不能进去，你奶奶已经过世了”

我的腿瞬间被千金重的链子拴住了，努力想向前挪动一下，可怎么也动不了！我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下来。

“真可怜，都瘫痪了三年了，大腿那里的肉都烂了”

“可不是嘛，过世了也好，再也不遭罪了”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可是我的心已经疼的喘不过气了，昨晚明明都好好的，她还给我讲故事呢，还把我卷起的书本一张一张的铺平，压在了炕席下，第二天的书平平整整的。每天晚上放学后我就跑出去玩，睡觉的时候才写作业，我爬在炕上写字，奶奶陪着我，不管写到多晚，她都等着我…………昨晚她也没说她不舒服啊！

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奶奶，我给您买了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