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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无靥摇头苦笑道：&1dquo;我就知道会这样，唉！也罢也罢，就算我白辛苦了一场。天下所有的江海河湖都是夏家哥哥的地盘，我做个顺水人情，哥哥们请便吧。”

  姜沣疾步入舱，抱了苏度情出来，夏掌轩抢上两步，搭一搭脉，脸色一沉，道：&1dquo;伤了胃经，要赶紧救治。”说完狠狠瞪了吕无靥一眼。

  吕无靥冷冷一笑，脸上绝无表情。夏掌轩将苏度情横抱下船，跳上小舟，姜沣对吕无靥抱拳道：&1dquo;后会有期，请自珍重。”说完一揖，转身跳上了小舟。

  风吹江面，那小舟正要断缆起行，夏掌轩忽然又跳回大船上，沉着脸，走到那仍然跪着不敢抬头的巨人前，说道：&1dquo;你就是西泉水妖吧？我知道你的名字。”

  那巨人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不停颤抖，回道：&1dquo;是&he11ip;&he11ip;是&he11ip;&he11ip;”

  夏掌轩寒着脸，表情如冰封，道：&1dquo;你既然是水中之精，就是我的属下。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西泉水妖吓得更怕了，连连道：&1dquo;小的&he11ip;&he11ip;小的&he11ip;&he11ip;小&he11ip;&he11ip;”

  夏掌轩声色俱厉地道：&1dquo;对于助纣为虐、残害生灵的家伙，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西泉水妖哭叫道：&1dquo;小的，小的再也&he11ip;&he11ip;再也不敢了，是九主人的&he11ip;&he11ip;命令&he11ip;&he11ip;小的&he11ip;&he11ip;怎敢&he11ip;&he11ip;怎敢&he11ip;&he11ip;”

  夏掌轩道：&1dquo;不必多说了，你去吧。”

  忽然间，只见一道红光从西泉水妖身上窜起，西泉水妖张大了嘴，身子霍然立起，双臂伸开。从上半身开始，肉体肌肤都仿佛沙丘上的沙粒，呈晶莹的颗粒状，顷刻间，化成了一团水晶般的泡沫，随风吹散，无影无踪。

  夏掌轩冷笑一声，也不再看吕无靥，径自跳上小船，扬帆而去了。

  一个光怪6离的梦——那是她的梦。

  她的梦热闹而又幽静。

  在梦中，她看见了码头上的大船；看见了喧哗的贸易和集市；看见了奢豪的海客、奇装异服的异乡人；看见了生满海苔的铁锚、锈蛀的匕和钉头锤；看见了一个少女，赤足步行穿过波斯、天竺、于阗、亚历山大里亚、大月氏、喀布尔、大宛、黑海和耶路撒冷；看见了唐朝和宋朝的诗词歌赋；看见了南洋香料的香烟；看见了龙舟、舞狮、锣鼓和庆典；看见了所有的欢宴和酒席；看见了戴着象牙指环的手指，和在手指上回旋舞蹈的袖珍歌女&he11ip;&he11ip;

  在梦中，她看见了&1dquo;入画楼”，看见了它的飞檐画角、它的园林；看见了她养的猫，看见了猫最喜欢晒太阳的庭院；看见了庭院里的天竺葵、罂粟花和扶桑皂荚；看见了浸泡在紫砂壶里面的天目茶叶；看见了阳光、黑夜；看见了萤火虫和流水；看见了黑夜里传来的歌声，那歌声缭绕向上，忽然直地坠落，连带着所有无依的、怀旧的、倾悬的事物，统统坠落，落到某一口透明的古井中，世界愈安静了&he11ip;&he11ip;

  *9*

  第二章锦瑟（2）

  在无端的寂静中，她终于醒过来。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原木嵌错搭建成的屋顶；然后，闻见了一丝焚烧香料而产生的香气。

  她霍然惊醒，现自己躺在一张地榻上，身下是软绵绵的白棉褥，身上裹着同色的、厚厚的棉被，衣服却没脱去。看看两边，原来正置身于一间古旧的大屋中。陈旧的桧木地板擦拭得光洁如，窗下一张长几横卧，两端雕刻有略带古风的兽头、长几下摆放着一个熏黑了的旧陶火盆，火光熊熊，烧得正旺，火盆边整齐地堆放了许多大块乌黑的木炭。

  此外便什么陈设家具都没有了，大屋显得空旷寂寥。

  炭火烧得房间暖意溶溶，一扇窗子半开着，可以看到窗外是一道带柱子的长廊。她惊奇地现，长廊栏杆上竟然积满了雪！

  难道说，竟然下雪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身，可是浑身酸软，脑袋剧痛，口中苦，好像昨夜宿醉了一般。只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软绵绵地躺在地榻上。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下雪了吗？可是，江左怎么会下雪呢？我不是在船上吗？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全忘了？吕先生呢？他又在哪里呢？难道说&he11ip;&he11ip;

  一想到吕无靥，她一团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好像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现了远处的一丝亮光。

  难道说&he11ip;&he11ip;难道说，吕先生已经为我赎身？此地已非&1dquo;入画楼”？

  诸多疑问恍如迷团，似乎处处都留下了蛛丝马迹，然而却千头万绪，团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因头和承接。她努力想了半天，却还是茫然没有答案，甚觉疲惫，昏昏沉地便欲再睡去。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悦的琴声，节奏抑扬顿挫，随风飘摇，忽远忽近。她不禁凝神侧耳聆听起来。

  只听得那琴声穿透了初晴的雪，浑然剔透，空灵至美，清丽难言，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仿佛一幅绝俗的水墨，淋漓地披洒下来。然而，琴声却并不孤峭森冷，还带着人世间的暖意，信手挥洒，娓娓叙事，仿佛正在讲述一个关于古老家庭的温情故事。琴声令她不禁想起了许多奇怪的字句：窗花、鞭炮、祭灶、年夜饭、压岁钱、堆雪人和红棉袄&he11ip;&he11ip;她想——如果形容童年，那么，大概就是这些词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