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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下了车,把人送到登船处。
王曦月手上抱着用黑缎布料遮盖妥当的裴氏牌位,漠然扫向忠敬伯:“此去不归,再见不知何年何月,阿耶于河间,擅自珍重,望咱们父女二人,有生之年,能再相见。”
忠敬伯倒吸口气,脸色骤然变了:“你——”
牙尖嘴利,诅咒长辈。
偏偏说出的话不是那样的意思。
“你自去就是,家中无人照拂你,你留在家里也确实不妥,如今你外祖母与舅舅既惦记你,去了侯府,于大家都是好事。”
忠敬伯回敬了两句,又看她手中牌位:“你阿娘……若是侯府那边见了你阿娘牌位,老夫人心中不舍,你便暂且在侯府小佛堂中将你阿娘牌位供奉起来吧。
家里佛龛我会派人看顾,每日烧香,不会断了香火。”
他从来没想让阿娘留在家中。
如果有可能,他怕巴不得和离,连阿娘坟茔都迁出王家祖坟。
可是当年明明也是他登门求娶的。
王曦月越发往后退了三两步:“便不劳阿耶费心了。时辰不早,我们该启程了,阿耶回吧,不必再送。”
她那天说过。
出了那扇门,父女情分,到此为止。
实在是连表面上做样子都大可不必。
她一点儿都不想与忠敬伯虚与委蛇。
尤其是当着阿娘的面儿。
忠敬伯也不客气,说了声好,竟果真连两句托付交代都没留给裴令元,转身就走。
他年未至四十,正值壮年,背影自是硬挺伟岸的。
王曦月深吸口气,叫表兄:“我们走吧。”
裴令元颔首没说话,陪着她登船,回头看了一眼,忠敬伯府的马车已经朝着反方向渐次行远。
今日无风无浪,正适宜运河行船。
船动浪起,扬帆北上。
三月底已是春暖花开,即便上了运河天气也至多凉爽而不会寒冷。
王曦月换了春衣,就站在船尾甲板上,风起吹得她衣袂飘飘。
她放眼望去,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又一次要离开了。
从前是凄楚自艾,这一次却只有酣畅淋漓。
裴令元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来:“表妹心中似有不舍。”
王曦月转过头看他,言笑晏晏:“不,我心中只有对凤阳侯府的向往,对未来日子的憧憬。
表兄需知道,从身上剜下腐肉,人是会痛的,可再痛,也有痊愈之时。
于我而已,忠敬伯府,就是长在我身上的那块腐肉。
既有机会剜下去,我高兴尚且来不及。
难道表兄会对腐烂掉的东西,依依不舍吗?”
当然不会。
裴令元才缓声说好:“借用表妹所说,是我狭隘了。表妹果敢坚毅,自是前途似锦,无量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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