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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缉令一下子传开。

  与城内的惶惶不安不同，城外那位真正的罪魁祸这会儿正被九郡主缠着要学编辫。

  马车不大不小，坐下三个人刚刚好，车夫在外面悠闲地驾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里面的三个人吵闹。

  九郡主从小没人管，头要么是一把扎，要么是找根簪子随便簪起。

  人们都说“身体肤受之父母”，九郡主自认阿娘已逝，家里那个阿爹有等于没有，从没将那句话当回个事，别的女孩子头长过臀，而她的头只要长过腰，回头就拿把剪子自己咔嚓咔嚓给剪了，从未想过正经打理。

  遇见少年之后她才恍然现，原来头也可以编许多款式的辫子，好看，顺眼。

  而少年编的辫子更好看，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

  他来自苗疆，对饰和辫的了解肯定比她多，于是九郡主迷上了编辫子。

  少年今天没有束马尾，两鬓各编两缕以红绳缠绕的细辫，绕至脑后互相交叠，用一圈月亮形状的银饰随意束起，额前留下一点碎，浓黑的眼在碎下若隐若现，抬眸瞥视时整个人显得慵懒又神秘。

  九郡主好喜欢他这个型，眼也不眨地看了他好久，忍不住要拜师。

  少年被她缠得睡不着觉，从马车这边挪到那边，又从那边挪到后边，最后实在没办法一把揪住她滑落的头，带着点起床气道：“坐好，给你编。”

  语气凶得仿佛回到说要去买鱼的那天。

  九郡主老老实实背对他坐好，感觉到丝间穿梭的指尖的温度，微微的凉，有点说不上来的舒服。

  少年困顿地打着哈欠，只想着敷衍完这位闹腾的九郡主之后方便倒头补眠，却没注意小钰正睁着好奇的双眼瞅着他俩。

  马车慢悠悠地晃，少年在轻微的晃动中给九郡主编了同款辫，最后戴上他之前用过的树叶银饰，捋捋这边的碎，顺顺那边的绒，算是大功告成。

  少年懒得再动弹，身体往后一倒倚着马车车壁就要继续睡，九郡主摸摸辫子，露出餍足的笑，刚起身就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退回去，险些摔进少年怀里。

  头皮传来一阵拉扯的细痛，应该是压着头了。

  “什么东西勾住我头……”

  九郡主回过头，与同样被扯痛的少年对视，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顿了顿，两人的目光缓缓移向同一个地方。

  半空中，几缕长交缠着编成杂草似的辫子，这边凸出一块，那边凹进去一块，这几缕长有的来自少年，有的来自九郡主，不讲章法地交错缠绕。

  而这缕丑得让人一言难尽的辫子梢正端端攥在一只小胖手手里。

  两人的目光一前一后落在罪魁祸脸上。

  小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地、心虚地松开小胖手，两只手掩耳盗铃地背到身后。

  “小钰不是故意的……”小钰干巴巴解释，“坏蛋哥哥和漂亮姐姐的辫子好看，小钰也想学。”

  然后她就学成了这样。

  出去千万别说这是和少年学的编辫子，他绝对不会认。

  九郡主能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当然不能。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少年单手勾起小钰的后领子，轻轻松松将小家伙提溜到马车窗口，马上就要把人扔出去。

  九郡主连忙扑过去把小钰抱进怀里，这一番动作再次扯动两人编在一起的辫，衣裳上的银饰叮铃作响。

  九郡主嘶着气，本想说“没必要没必要”，一抬头对上少年浓黑的眼，到了嘴的话立即吞回去，转头就肃着脸假装教训小孩子。

  “小钰，以后不可以随便把两个人的头编在一起，知道吗？”

  小钰知道错了，却不知错在哪，怯怯点头，蔫巴巴问：“可是小钰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把哥哥姐姐的头编在一起？”

  少年垂着鸦色睫毛，满脸漠然地拆那条丑辫子，在小钰悄眼偷看过来时，他轻抬了下眼皮，然后听见九郡主一本正经地解释。

  “因为结为夫妻，只有夫妻才可以像那样把头编到一起。”九郡主说，“比如你阿娘和你阿爹，如果你把你阿爹的头和别人的编到一块儿，你阿娘一定会生气地打你屁股。所以，你把我和坏蛋哥哥的头编到一起，他才会生气得要把你扔出去。”

  说着，九郡主扭头看少年：“是吧老大？”

  少年徐徐抬眼，迎着她坦荡荡的目光，神色不动：“不是。”

  九郡主：“？”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拆我的台？

  “那你说是为什么？”九郡主鼓起脸。

  少年重低下眼专心拆辫子，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地吐出四个字。

  “因为很丑。”

  “……”

  第18章

  马车内静寂片刻后，小钰的声音弱弱响起。

  “阿九姐姐，阿爹的头真的不可以和别人的编在一起吗？”

  九郡主点头：“当然。”

  “原来阿娘是因为这个才走的。”小钰恍然大悟。

  九郡主失语一瞬，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等等，等等小钰，你方才说什么？你阿爹他……”

  “阿娘最后一次和阿爹吵架，就是因为有人将阿爹的头送给了她呀。”小钰天真地说，“所以阿九姐姐，只要我将阿爹的头拿走，阿娘就会和阿爹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