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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红儿将一叠皱巴巴的纸从怀中取出，颤抖着递给徐南风。

  那是一叠欠条，足有七八张，上头的字迹很熟悉，每每舅舅表兄输了钱，便会拿着欠条来徐府闹腾，徐南风见了太多次，不可能认错。

  这的确是表兄叶小彪亲写下的欠条，上头还有他的红手印。

  借条之下，还有个硬件骨碌碌滚出来，落在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

  是个老旧变形的银镯子，徐南风一眼就认出这是母亲随身携带的东西。当初叶娘嫁给一贫如洗的徐谓，聘礼便只有这么一只银镯，叶娘将其视若珍宝，睡觉都不曾取下。

  徐南风呼吸一窒，意识到母亲真的出事了。她指尖颤抖，加快度翻阅，见最后一张纸上，写着一个偏僻的地址，还有斗大的两行字：午时三刻，望表妹一人前来，救命！

  字迹凌乱，可见是在极为紧张危险的情况下写的，纸上还隐隐沾着血迹，干涸的暗红色如刀般刺痛了徐南风的心。

  欠条，手镯，母亲，救命&he11ip;&he11ip;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急促，简直不敢想象生了什么，面色倏地变得苍白万分，双目无神，猛然起身，一把将纸攥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跑进雨帘中，直奔后院马厩。

  午时三刻是截止时期，而现在已是午时，没时间了！

  &1dquo;哎，夫人！”八宝忙追出去，可雨中哪还有徐南风的身影。

  红儿年纪小又老实，只能急得直跺脚：&1dquo;这是怎么了，可如何是好！”

  初夏的天像是被人捅漏了窟窿似的，下起雨来没完没了。姚总管披着蓑衣，正指挥府中护卫将墙角花架上的几株珍贵牡丹移到廊下避雨，便见徐南风浑身湿淋淋地冲了过来，牵起马厩的马儿便走。

  &1dquo;夫人怎么不撑伞！”姚总管吓了一跳，忙唤住她，&1dquo;这是要去哪儿？”

  徐南风的眼睛被雨水糊的睁不开，浑身冷得颤，昏沉热的脑袋模糊了她的意识，蹬了好几脚才跨上马背。

  &1dquo;来不及了&he11ip;&he11ip;我得去救她&he11ip;&he11ip;”她下意识地喃喃，眼睛红，瞳仁涣散，头和衣裳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显然不是正常状态。

  姚总管心一沉，意识到大事不妙，忙大声问：&1dquo;夫人要救谁，可以交给属下去办！”

  徐南风本就生了病，又急火攻心，耳中一阵一阵地鸣，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和尖锐的耳鸣声，根本听不清姚总管在喊些什么。她咬着牙，一扬马鞭冲出院门，一路朝西奔去！

  姚总管扔了蓑衣，当机立断地跨上另一匹马，沉声吩咐护卫：&1dquo;你们去宫门告知王爷，我去追王妃！”

  西城门东郊巷阎王庙，午时三刻&he11ip;&he11ip;

  她了疯似的抽着马臀，攥着缰绳的手骨节白，她不顾颠簸得快要散架的身子，扯着嘶哑的喉咙驱赶雨中的游人：&1dquo;行人避让！”

  骏马疾驰，将街上泛黄的油纸伞海冲得七零八落。雨点嘈杂，心跳嘈杂，呼吸急促，整个世界模糊又扭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到这条偏僻荒凉的小巷的，翻身下马的时候，她腿抖得厉害，来不及走两步便软倒在地，然后咬牙撑着膝盖爬起，扶墙一脚一个水洼，踉踉跄跄地朝巷子尽头的破旧院落走去。

  这是一座破败的小庙，屋脊已经塌了一半，稻杆混着碎瓦砾堆积在雨水中，散出陈旧的霉腐味儿。

  庙中隐约有女人的啜泣声，很熟悉&he11ip;&he11ip;

  &1dquo;娘！”徐南风猛地推开糊纸破碎的门扉，狂风卷积着骤雨灌进破庙，苍白的雷电划破天空，照亮了庙中昏暗的一切。

  庙中供着一尊黑面赤须的阎罗王泥塑，因年久失修的缘故，泥塑身上的彩绘斑驳脱落，布满了尘土和蛛丝，更显得它面目狰狞不堪。而塑像旁站着两排衣着统一的汉子，个个身材高大强壮，面容肃杀，腰间配着短刀和木棍，看得出是钱民豢养的武夫。

  徐南风的视线落在了黑暗的墙角处，那里瑟缩着三个身影，两胖一瘦，正是她的舅舅表兄和母亲。

  &1dquo;南儿！”见到徐南风进门，叶娘枯槁红肿的眼睛迸出欣喜的光，她衣凌乱地扑过来，却又被高大的钱庄武夫拦住，一把推回阴暗的角落里。叶娘哭得衣襟都湿了，嘶声喊道，&1dquo;南儿，你快救救我们！兄长和小彪欠了好多银子，快要被他们打死了！”

  徐南风走到那群武夫面前，其中一个黑面汉子伸手要拦，她下意识抓住汉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成掌袭上他的肋下一寸，出手干脆利落，满室都听到了掌风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那八尺汉子竟被她打得连退三步，堪堪站稳。

  徐南风收掌，平静地抹了把下颌的雨水，抬起红的眼睛直视他们，衣服丝又湿又黏，凉到了心里。又是一条闪电劈下，将她的脸分割成晦暗不明的两面。

  此时的她满腔都是疲惫与忿恨，恨不得将叶家父子揍得筋断骨碎。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她向来都不是胆小怕事的白兔。

  啪，啪，啪。

  黑暗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鼓掌声，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道：&1dquo;纪王妃真是好胆魄，说让你一人前来，还真敢一人前来，单刀赴会，可敬可敬！”话音未落，那群武夫让开一条道，露出了隐藏在他们身后的男人。

  第25章撑腰

  那是一个年逾花甲的男子，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绸缎衣裳，身形干瘦，面上带着慈善的笑，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阴狠毒辣，徐南风几乎要以为他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但凡大jian大恶之徒，谁不会用一副慈善的面孔来伪装自己？笑如天神，心如恶鬼，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徐南风竭力稳住脱力的身子，死死地盯着那名花甲老者：&1dquo;下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将家母绑来此处！”

  &1dquo;哎，王妃言重。”老者摆摆手，捻着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缓缓道：&1dquo;老夫姓黄，排行老五，承蒙各路豪杰庇护，在洛阳开了一家不小的钱庄，近来与令堂不过是有小生意要谈，特意请她来此坐坐。至于你的身份&he11ip;&he11ip;”

  他干哑一笑，双手抱拳做了个揖：&1dquo;便是太子皇孙欠了钱，也没有不归还的道理，更何况您只是一个连脚都站不稳的王妃。”

  洛阳风雨依旧，阴云密布，雷电交加，街上浸润在湿漉漉的雨帘中，显得空荡而迷蒙。

  一辆疾驰的马车打破了街道的宁静，瓢泼大雨中，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纪王冷峻的脸来。他问道：&1dquo;有消息了？”

  姚遥不顾浑身湿透，用力抽了抽马臀，大声道：&1dquo;方才接到叔父传信，已经找到徐南风了，就在东郊巷尽头的破庙里。”

  纪王有些不耐地扯下眼上的白缎，露出一双清冷的眼来，声音褪去一贯的暖意，冷得如冰：&1dquo;再快些。”

  姚遥与刘怀少年相识，至今已有七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刘怀方寸大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