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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鹤从出租车上下来，第一印象就是“脏”，太脏了，简直无从下脚。

  两旁的路牙子挂着经年累月的黑褐色油污，散着异味，几个青皮寸头纹着大花臂的男人不嫌脏地坐在上面抽烟。

  廊门口，数九寒冬却穿着暴露的女人向过路的男人抛着媚眼。碰上起色心上钩的，便立刻化作水蛇缠到对方身上，三言两语哄进温柔乡。

  容鹤不敢多看，即使掩住鼻子，也难挡那股潮湿霉的气味。

  这里肮脏混乱、暗藏危险，简直和他爸爸告诫他的一模一样。

  他穿着干净熨帖的蓝白校服，背着有棱有角的黑色双肩书包，仿佛一个擅闯禁地的入侵者，一路被人用各种目光盯着。

  他攥紧书包带，闷头往前走。

  脚步和心跳你争我赶，越来越急。

  直到看到不远处烧烤摊前那个高大身影，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瞬间被安全感包围。

  四平米的空间太小，还要摆个烤架，有点容不下一米八的男生。只要稍微往前一探头，就会碰到用铁丝拴着的裸露灯泡。

  但6霄远始终站得直，身姿如同一棵挺拔的树。

  再走近些，6霄远的脸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他没什么表情，眉眼冷峻，嘴角还有一道结痂的褐色伤口，在电灯泡锐利的白光下显得异常富有血性，没有半分颓败的感觉，更别提那日惊鸿一瞥的厌世感——

  三天前，在操场边的小巷子里，作为值日生的容鹤第一次见到比他高一届的6霄远。那时的6霄远正受着伤，孤零零靠在阴冷的墙角，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人间消失，弄得容鹤心惊肉跳。

  容鹤悄悄走到6霄远家的摊位旁，没过去打扰，坐在一张桃红色的塑料凳上，双手托腮，看着五米外6霄远娴熟的动作——

  翻烤、撒料、装盘。一气呵成。

  充满越少年感的锐意。

  容鹤有点看呆了，直到6霄远大步将铁盘端到一桌客人面前，转身走向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立刻站起身，喊了句：“6学长。”

  6霄远轻轻挑起眉梢，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容鹤诚实道：“我找你班主任问的。”

  6霄远又问：“那你来做什么？”

  容鹤指了指6霄远的腹部：“我来探望你，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去诊所换纱布。”

  6霄远淡淡道：“不用，这种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肚子上都缝针了，还能是小伤？

  容鹤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