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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百年来,师门冤屈洗刷,逍遥宗蒸蒸日上,邹翎脑海中紧绷的弦松泛,身体也越来越弱,剩下大把时间钻研药理之术。他想着多炼一些灵丹,多此一举为白羽,消解愧念为自己。
邹翎背过身把灵丹收好,假装已服用过,把灰狼哄骗得心满意足,摇着大尾巴盘在床下睡着了。
邹翎入睡前望着天花板,再次满足眼前生活的太平。
然而太平,只在克制的清醒白日之间。
入睡则入梦魇,邹翎识海跌宕,半是为魔气所困。
他在梦里梦见师尊,师兄和师弟们,梦见大师兄怀瑾在临死前抱在他肩头喃喃低语:“小六,你应当能明白我的,你与我都是异类,你明明知道我们来于何处,为什么还捍卫它,为什么?”
邹翎即便在梦中,也平和安然:“师兄,我没有为什么,也许只是我比你胆小和弱小。”
怀瑾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小六,你不和我站在一起,等待你的就是暗无天日……”
邹翎轻拍他后背,只道:“不会的,师兄,我先送你去光芒之地。”
梦完怀瑾,识海跌宕依旧,半是为本能捆绑,沉沉浮浮,不知何处归去。
直到他梦见了白羽。
邹翎无意识地张口咬住了枕巾,克制几近溢出去的喘息。魔气折磨不足为惧,但身为至阴炉鼎的本能却叫他手足无措。
从和白羽开始修炼起,修炼便成了复杂的瘾。再痛苦难熬,再抵触抗拒,纵欢双修都成了他的瘾。他唯一的好只在只和白羽修炼过,还有转圜余地。
邹翎想戒断。
连在梦里都想戒断。
梦魇进行到深处,他扛不住,求饶了。
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飘飘忽忽游离四方,茫茫不知去往何处,直到感觉到熟悉的安抚,邹翎才感到安定。
至于是梦境还是现实,无所谓了。
*
白羽离开邹翎的洞府后并没走远。他敛去一身气息,隐身后在邹翎的洞府门口打坐,无声无息地坐定出神,试图平心静气。
脑子仍旧不停翻滚着邹翎二字,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气闷。
他闭上眼,转念去想他的师弟兰衡,想着早已毁于一旦的剑魂山。
在剑魂山的十九年光阴是他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岁月,太平得如今回想,完全不像真实的。
白羽在剑魂山时有七个师弟,兰衡与他关系最好,情同手足又胜手足。对兰衡的保护,一层是师门师尊的殷切叮嘱,也有一层是他自己自内心的重视。
三百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兰衡被魔族抢走,那是他迄今为止都无法淡忘一分一毫的时刻。
这三百年,他习惯了在无数个午夜梦回,识海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失去兰衡的片段,带来挫骨伤筋的不甘。
好在……如今兰衡还活着,艰难地回来了。
思及此处,白羽低下头,费了极大定力才克制住闯入魔界掘地三尺,将魔族一剑剑凌迟的杀意。
兰衡的归来并没有抹淡白羽的深重负疚,反而更加重了。
白羽意识到自己有执念化魔障的歧途危险,立即睁开眼眺望目之所及。他如今距离大乘期一步之遥,愈是接近愈危险。
他看到洞府前种满百花,招来了百蝶乱蜂,思绪安定时,又悠悠想起邹翎。
他的道侣,就像这一方春和景明的百花院,颜色盛放得大张旗鼓,香味却不动声色,持君子一礼,却风情万种。
天色渐渐黯淡,月起,白羽吹着春风望月,理智上无比希望邹翎不会离开洞府。
但月还未上中天,洞府内便传来了凌乱脚步。
白羽微不可闻地摇头,站起身来转过去。听着那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灰狼慌张的低低嗥声。
遮月的云散去,皎洁月光照在洞府门口,照亮了邹翎跌撞出来的浮浪情形。他走路走得歪斜,白羽不知他双腿异样,只以为他受本能驱使,又在浪。
邹翎蓄到腰的长随着跳舞一样的步伐晃动,迷蒙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像有沾了殷红水汽的狼毫扫过他眼尾,才令他那双凤眸魅惑得这样惊心动魄。
他迎着月的窥视,衣衫不整地赤足出来,茫茫然地对着四方唤:“白羽。”
白羽静静驻望。
灰狼小宝围着他嗷嗷叫,着急地不住跺爪,咬着他衣襟想把他拉回洞府,邹翎却不肯走,晃着步子往前迈,瓷白小腿自衣摆里剥出,一步趔趄,身体便往眼前倒。
白羽瞬移,单手接住了他。
他冷冷地抱着他:“说好的灵丹能遏制呢?”
此时的邹翎听不懂他的愠怒,只是渴极地伸手索抱,摩挲到哪里就想扒哪里衣物,一声声地喘着唤他:“白羽,白羽,咬我啊,折我啊……”
白羽冷漠的面具碎裂,束手无策地弯腰锢住他,磨着牙当真咬了一口:“代掌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要是让门内弟子看到,逍遥宗和你就都完了。”
邹翎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羽,进来啊……”
云来遮月影,黏在洞府门口的一双人已然不见,剩下灰狼小宝被突如其来的结界阻隔在门口,焦急地拿爪子刨当世第一剑仙留下的屏障。
白羽将神志不清的道侣按回锦被里,忍着用捆仙索将他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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