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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段伯咳喘得厉害,他的薄外套被呼啦啦地吹起,默了默,他道:“行了,替我把丫头送回去吧。”
谢执没有多言,推门而入,好像一开始就想好是要送她回去的。
风像刀子一样吹在人脸上,段伯走前又看了眼屋中,重重地摇了摇头:“你小子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在折磨你自己啊……”
***
临近夜禁,街道上空无一人。
谢执背着身上的人,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睡了好一会儿的人醒转过来,迷瞪着眼睛呆愣了半天,突然松开了绕在谢执脖颈上双手:“你放我下来!你……你谁啊!”
谢执刚被前半句话和她剧烈的推开激起一阵燥郁,顿时又被后半句胡话兜头浇灭。
他好笑地锁住她:“别动。”
似乎是觉得这声音熟悉,季念停止了挣扎,过了会儿,手轻轻柔柔地搭回他的肩。
可身后的人安分了没多久便又糊涂起来,她拉开距离,这次摆出了认真讲道理的架势:“我不认识你,你不能背我,我要下来。”
谢执一晚上的火气被她这么几句反倒给气没了,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你想要谁背?”
“嗯……”喝醉的人思绪立马被带走。
季念很是郑重地思索了会儿,忽然低下头幅度极小地扯了下嘴角,“我想要谢执背我。”
脖子间尽是她低头时呼出的暖气,谢执紧了紧手,偏头睨了眼背上的人。
以前的那点稚气都脱去了,再见时看他的每一眼都能克制住情绪。
还以为不会听见她撒娇了。
许久得不到回应,季念眸色一点点暗下来,面上是丝丝缕缕的失落:“但是他不会背我了。”
“为什么?”谢执回过头,问道。
“因为我惹他生气了。”她答。
谢执背着她走入一条小道,小道被高高的白墙夹在中间,他走时将披风披在了季念的身上,此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穿过的风冰冷冷地扑在他身上。
“他是生气了,”青石板路不平,谢执把她往上托稳了点,“但是他生气了也会背你的。”
季念慢吞吞的抬头,似是没反应过来,好久才问:“你怎么知道?”
谢执答她:“因为我就是谢执。”
“你是谢执?”季念贴近了些,探探脑袋去看他的侧脸,盯了又盯,道,“你骗人,你不是谢执。”
谢执对着这个神志不清的醉鬼很有耐心,反问:“那你还想是谁,嘉裕侯吗?”
季念看看他,又看看小道的尽头。
夜禁将至,老远便听到一个巡逻官差缩着头抱着双臂,啐了一口:“娘的,这苦差事什么时候能干到头!冻死我了!”
另一个官差在边上跟着,拍了他一下:“最近干到头的还没看够啊,新政实行撤掉一波散职,没多久推行新政的都被撤了,还干到头,什么干到头!”
那个被说得也有点发憷,呸了一声。
再抬头瞥到有人从小道尽头转出来,黑黢黢地看不清脸,那官差指着他们喊了声:“喂,你们两个!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外面瞎晃悠,不知道快夜禁了吗!”
离了些距离,谢执没说话,背着季念停步,低头让位。
官差见一个背着一个,以为是出来看病的,便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两人赶紧走。
谢执转身,与官差错开后,问身后人:“吓到了?怎么不说话——”
凌冽寒风将人霎时吹得清醒无比,他忽地停下脚步,侧脸的触感滚烫无比,是她的手心。
“如果你是谢执的话,”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她问道,“你过得好吗?”
谢执心中什么答案都没有,一瞬间闪过的是段伯的那句问,问他,他图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润的嗓音有些哑:“再问一遍。”
季念轻描他颧骨好看的线条,轻轻柔柔地重复:“你过得好吗?谢执。”
谢执闭了闭眼,背着她再次缓缓向前:“挺好的。”
季念头晕乎乎的,被谢执背了这一路,在旁人看来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其实在她自己这里,就是场梦罢了。
美梦。
这样的梦她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每次谢执都离远远的,微笑看着别处,从来没回过头。
像这样被他背着,她都不曾想过,又何况还有那些他哄她的话,和手下真实得过分的触感。只有在这样难得一见的好梦里,她才会有勇气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那你家府邸怎么被封了,”季念收回手,垂下脖子,下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都是内阁大学士了,都不知道注意着身边的人,走在路上还被人骂。”
谢执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那些官差说的话,觉得我丢脸了?”
季念摇摇头,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试图把谢执一道罩进去,几次都失败后才气闷地垂垂眼,执拗地重复:“他们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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