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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醒醒!”
“赶紧上医院,耽误了会出人命的!”
文明带着众人七手八脚,拽胳膊抬腿,把邵勇抬出了龙王庙。
王铁眼见众人抬着邵勇离开,心里恨得直庠痒,他咬着牙根儿,从厚嘴唇里吐出几个字:
“绳子给我,我上去!”
王铁手撑在须弥坛上,左腿弓,用力弹起,身子向上悠,右脚挂住须弥坛沿儿,腰眼叫力,人轻飘飘站在了须弥坛上。把绳子在肩头斜挎,几步到了戳在佛像后面的梯子前,向掌心吐了口唾沫,两手一搓,手脚并用,矫如白猿,蹭蹭几下就到了地藏菩萨的后颈处。
从肩上扯下绳子,双臂抱着地藏菩萨的头,把绳扣系好,然后一甩,把绳子抛在大殿地当央。自己三两下顺着梯子下来。身子再一飘,像只袋鼠落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绳子,走出大殿。
“我站第一个,你们站在我身后。”回头示意众人上前,“我喊号子,大家一起用力。人心齐,泰山移。我不相信,我们革命青年斗不过这地藏王?!”绷紧绳子,“来,一、二、三,拉!”
王铁两腿蹲,身子后沉。恍惚间,从地藏王菩萨慈眉善目中射出一道寒光,转瞬即逝。王铁身子不禁一抖。佛像晃了晃,从前倾的状态,又恢复到原位。为了掩饰心头一闪即逝的惶恐,王铁直立,转身,瞪眼骂道:
“谁不给老子使劲,老子回去让他坐飞机!”
“坐飞机”是一种刑罚。左右手大拇指用细绳拴上,胳膊反关节向后向上,吊起来,人的上身被迫向前向下垂。由于重力作用,人的眼睛受力外凸,特别难受。
王铁在批“黑五类”时,习惯让人“坐飞机”和“上大挂”。
“上大挂”较“坐飞机”更残忍,也是拴了大拇指,把人整个挂在屋子的大梁上。两个拇指不仅要承担身体的全部重量,有时还要遭受非刑拷打。许多人被打废了。个别人挺刑不过,寻了短见。
众人被王铁骂,禁不住打摆子。暗想:有“活阎王”担着,我们怕个屁啊!菩萨要是有气,找“活阎王”报仇啊!
王铁绰号“活阎王”。得这个绰号,他算是实至名归。搞阶级斗争,搞大批判,没有刑具,常见他拿劈柴棒子往人身上招呼。让人脱光上身,皮鞭蘸凉水抽打。在王铁眼里,那都是小菜一碟。经常打人,也让五铁的脸上生出了横肉。平日只要他一棱瞪眼,对面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被王铁一顿骂,众从却不敢还嘴。场上气氛瞬间凝固,简直落针可闻。王铁转回身,重新摆好姿势,嘴里大喊:
“一、二、三。拉!”
“轰隆!”
立了几百年的佛像应声而倒。也是年代久远,地藏王菩萨的肢体摔得四分五裂。呼!一股风把百年的尘灰,从殿内吹出,在殿前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烟尘中一个黑黢黢圆滚滚的东西,像一枚炮弹飞射出来。王铁站在队伍最前面,看到这一幕,本能想跳开,却已来不及,只能心一横,一咬牙,一闭眼,准备挨这一下子。
“咚!”
预想中生的事并没有生。那个东西在距王铁二步远的地方砸在地上,咕噜噜滚到王铁脚边。王铁抬腿落脚踩住,定睛一看,正是地藏王菩萨的佛头。王铁这个气啊!
“好你个糟老头,粉身碎骨了,还来这么一出?今天,我王铁倒要看看,是你地藏王神通广大,还是我活阎王法力无边。”
说完,从身边人手里夺得一把铁锹,挥起来,重重落在佛头上,把佛头砸了个稀碎。
受佛头一吓,王铁惊出一身冷汗。不想让人知道,咬着牙帮骨,脸上横肉,一丝丝突起,目光狠戾,如狼噬血。
“找些柴火来,把这大殿给我烧了!”
看王铁彪,众人不敢上前解劝,生怕王铁把没消的气撒在自己头上。众人四下散开,去找引火之物。金晓阳蹙着眉头,抢步挤出人群,站到王铁跟前。
“连长,不能烧!”
“你敢拦着我!”王铁脸一沉,大黑脸蛋子凶神恶煞,如同阎王附体。
“不是俺要拦着你,是不吉利!”金晓阳苦劝。
“咋个不吉利?我烧座破庙,你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是!我也不想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是对你王连长不好。”金晓阳嗫嚅道。
王铁骨碌下眼珠,冷着脸,问:
“你倒说说看。要是你说得在理,我说不上真就改了主意。”
金晓阳上前凑在王铁耳边轻声说:
“天机不可泄露!俺们借二步说话。”
金晓阳在前,王铁在后,两人转到大雄宝殿山墙,离开众人十几步远。金晓阳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见好就收吧!邵勇今天病,你说跟地藏王有无关系?拉倒地藏王佛像,佛头偏偏砸向你,你不觉得有点什么吗?”
“是啊!邵勇这小子鬼着呢!他为了躲灾,说不定使奸耍诈。佛头砸向我,那也正常。我让他身异处……”
俩人正说话,只听“咔嚓”一声,大雄宝殿的山墙,从上到下裂开了一条缝,宛如雷雨天里扯天扯地的闪电。
“庙要塌了,快跑!”
金晓阳不等王铁反应,拽起王铁吆喝着众人向庙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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