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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知律将人领进了屋子。
一旁早就侯着的丫鬟本想上来服侍,却被他摆了摆手,打了出去。
孙瓒老实地坐在桌边,安静地等待身为长辈的他先开口问话。不过他也不急,而是又从桌面上的一罐青花器的茶壶中,取出几叶六安瓜片来,给孙瓒倒了一杯。
“我没那些个喝茶的讲究,这是年前友人捎来的,统共也就这么一些,你难得来我院中作客,必定要给你尝尝。”说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孙瓒出于礼貌,稍吹了几下,便小饮了一口。只觉一股甘露带着茶香在齿尖四溢散开来,茶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叫人身处这灼灼夏日也顿觉清凉舒爽。
“果然是好茶。”孙瓒道,随即放下了茶杯。
孙知律见状,便晓得他这个小侄儿心中有事,因此也开门见山道:“你这小子,寻常也不见你跟我多说两句,今日主动来,想必确是有要紧事无疑,你只说,做叔叔的自然无有不应的。”
孙瓒起身行了个谢礼,方才有正襟坐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侄儿昨夜,在我院子中,看到了四叔身边的一个小厮,本来也无妨,但我入秋便要参加考试,母亲为此十分紧张,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昨日还好只是碰上了我,要是冲撞了母亲,便少不了一顿麻烦......但这人毕竟是四叔的,侄儿还是想问问四叔的意思。”
原来是这一茬。
孙知律皱了下眉,便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便问:“哪个?”
“四叔的乳娘,那位商嬷嬷的儿子,寻常唤作何大的。”
又是这个何承祥。孙知律听到这个名字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猛跳,伸手扶上额头,长长叹了口气:“你如此说,我便知道了。原是四叔的不是,没管教好下人,倒叫侄儿操心。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处理的,定会给你个交代。”
“那边就有劳四叔了。”
孙知律点了点头。
又逮着他问了几句,诸如秋闱准备的如何了,二嫂身体可好,功课上可还有什么不会的......此类。
孙瓒也一一作答,无有不耐烦的。
等两人茶喝尽了,也快至午时了,孙瓒这才告了辞。
可怜孙知律撑得两只眼皮上下胡乱打架,眼珠子都吵着恨不得离家出走,几乎已经是魂游天外了。只等孙瓒一走,转头就倒在内室闷上被子,不分白天黑夜呼呼大睡起来。
.
自那之后,雪客倒是又恢复了好一阵平静的日常。
就仿佛那件事从未生过一般,只是三少爷还是始终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她,除了叫添茶,叫膳,整理书籍,再没有同她说过别的话了。
她原本还有几分猜测,想着那日或许是三少爷有意帮她来解围的,还想找个机会谢谢他。但这样观察了几天,便果断否决了这个猜测,并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么过了几日,当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突然又因此事,在二房的院子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二奶奶,奴婢跟出去看了,就是趁夜进到了三少爷的书房里,这门都从里头锁上了,奴婢在外头守了好一会儿......彻夜都亮着灯。”
涂香跪在薛二奶奶身前,一字一顿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又少不了添油加醋一番,提取了重点,使得这整个故事更加香艳,更加耐人寻味起来。
“混......混账东西......”
果不其然,这薛二奶奶一听闻,积极攥紧了身下坐着的那把雕花座椅的扶手,握得指节都白了,说话更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出。
涂香跪在下头,做出一副顺从样子,心中则无比畅快地偷看着薛二奶奶的表情。
这个商雪客。
谁叫她抢了自己在三少爷跟前的位置,从前听说要来二房还摆出一副推脱的样子,这得了机会还不是眼巴巴地往主子跟前凑。
说白了,大家都是二等丫鬟,自己长得又比她好看,凭什么自己沦落到每天扫地,每日被二奶奶盯着责罚的下场,她却偷懒耍滑,三哥儿还愿意和她接近。
她此番的不平心中积攒已久。
今日早上看到三哥儿出门时,瞧着四下无人,就实在按捺不住冲上去搭话了。
可刚等她请了个安,连介绍自己名字的机会都还没有,三哥儿就仿佛看到鬼一样连连退后,连多说一个字的功夫都不留给她,扭头就逃也是的离开了。
直到这一刻,她不由地想起了那夜偶然瞧见的,去三哥儿书房的雪客。
同人不同命,她实在是不服。
这边的薛二奶奶听说这个消息,气得茶杯都拿不稳了,两只眼睛瞪圆了,对着外头的家丁喊道:“来人!来人!”
“快去将那个小浪蹄子给我带过来,我我我......看我不砍了她的腿!”
她吼这一声,感觉整个屋子都震了一震。
一旁的关嬷嬷见状,瞥了眼跪在下垂头不语的涂香,转念一想,上前帮着薛二奶奶顺了顺气,劝慰道:“二奶奶别伤了身子,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你且先传人来问问,说不定其中有个什么缘故不是?”
“还能有什么缘故!”薛二奶奶什么都听不见去,狠狠拍了两下手边的角桌,“孤男寡女,黑灯瞎火!这还要什么缘故!我当她是个老实懂分寸的,这才送到瓒哥儿身边,她呢?给我做出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之事,我恨不得亲自剥了她的狐狸皮来!”
关嬷嬷看她越说越不像样,只能出言提醒:“奶奶,这毕竟是老太太送来的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带坏我儿,我还没找那老太婆算——”
话还没说完,关嬷嬷一个激灵赶紧捂住了这位的嘴巴:“奶奶,这话可不能说!”
薛二奶奶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失了言,尴尬地冲底下的众下人叮嘱了句:“谁敢传出去半个字,小心我撕烂她的嘴。”
下头的人纷纷称是。
借此机会,关嬷嬷又好言相劝了一会儿,接着没多久,就有下人带着雪客往这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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