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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徽之径自去与那相熟的船夫搭话。他知道那船夫时常往城里载客摆渡,消息十分灵通,便问对方可知道王家的大火。
那船夫还真知道:“王家嘛,我晓得,我跟他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不过我们是穷人,凭自个儿双手养活一家老小,挣来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家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可再风光,赚的也是缺德银子,老天爷收他们是迟早的事!”
哟,听起来这位王大哥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谢慕林给谢徽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问:“王哥,听起来你好象知道什么内情?”
王哥冷哼:“别看你王哥整天只在河上讨生活,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是三教九流常见,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我们的眼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详细说了自己所知道的王家大火相关消息,比如火起时是深更半夜啦,比如王家当时没别人了,只留母女三个啦,又比如王安贵的案子啦……
不过到这里,王哥的信息准确度就打了折扣,他形容王安贵是:“贪了河工上的银子,狗胆包天!去年黄河决堤,死了好几万人呢,都是他害的!这样的祸害,你说老天爷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你瞧,这不就被官府抓了砍头了么?”
王安贵明明是横死牢中,还有被灭口的嫌疑,怎么就成了被官府砍头了?这位王哥是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
王哥还在那里继续说着自己听来的话:“他老婆闺女还要替他喊冤呢,说是皇后娘娘和太子爷害了他。这简直就是放庇!皇后娘娘和太子爷是什么人?真要害他,一句话吩咐下去就完了,还用费那功夫?不过是以为自己做了曹家的亲戚,可以仗着皇后娘娘和太子爷无法无天了。他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爷圣明着呢!才不会由得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乱来,早就请皇爷秉公处置了,这才杀了那姓王的头。他家女人胡乱往好人头上泼污水,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大半夜的降下天罚,把他们母女三人都给烧死了!”
谢慕林大概能猜到这些消息是什么人放出来的了。
这是为了避免旁人拿前些日子曹王两家的矛盾说事,攻击曹家吗?但说真的,曹家二房被王安贵长女算计了一回,生气是必然的,去他家放狠话也很正常,暗地里打压,给王家母女安排个不大好的流放地什么的,都是合理的猜测,但若说曹家二房恨王家恨到要放火灭门……不至于吧?曹家也不是个个是草包,曹大小姐还没入宫呢,也还没正式失去入宫的资格,曹家何必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所以,那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谢徽之熟练地付了船资,带着其他三人登岸,一路往王家胡同走去。
还未到地方,他们远远地就能瞧见王家胡同口一带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官差在那里维持秩序。王家族地里隐约能听见高高低低的妇人哭声,大概是大火受害者的家属吧?
谢慕林今日穿着浅蓝布衫,深蓝布裙,外头罩着酱红色的半袖,头发梳成两个高高的麻花辫,盘成双鬟,除了红头绳与一朵小绢花外,别无装饰,跟这一带常见的大宅门里跑腿使唤的小丫头没什么两样。她很轻松地融入了人群中。谢谨之一副少年书生的穿戴,谢徽之象个小厮,都不怎么显眼。
只有谢映容,穿戴得很体面,看着有几分象是宅门里的大丫头,但年纪又小,生得也标致,却是个生面孔。她往那里站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搭话,问她是哪家的。她想摆脱,可摆脱了一个,又有另一个上前,叫她烦不胜烦。
谢映容还什么都没看清楚,想找的人也没找着,谢慕林已经听了一圈四周人的议论了:“听说是半夜里天上打雷,降下天火,把罪人家眷给烧死了!”
“放庇!哪家神棍的胡言乱语,你也能信?若真是老天爷的意思,那火怎么还把隔臂别房的王家人给烧了?听说死了几个丫头,还有一个姨娘和一个守门的婆子。王家六房的园子,整个都烧光了!”
“听说还有逃奴呢!王家六房不是一向名声不错么?怎么他家还有丫头不愿意留下来当差,情愿逃跑的呢?”
“未必是逃奴,兴许是出门去了,官差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逃走了。”
“你怎知道她们是出门去了?家里的丫头出门,就算外人不知,家里的管事和门房总是知晓的。”
“不是烧死了一个守门的婆子么?定是她放出去的。我昨儿夜里亥初时分(晚上21点),亲眼看见王家六房旁边的小巷里出来一辆小马车,往东边去了。那车不就是王家丫头们出门常坐的么?”
“怎会有丫头夜里出府?你定是眼花了!”
“你才眼花呢!我是对门人家门房里当差的,昨儿我亥初过来轮班,看得真真儿的!我敢跟你打赌!”
第95章猜测
当谢慕林饶有兴致地偷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之际,谢谨之与谢徽之两人也没闲着。
谢谨之一边留意身边人的议论,一边时不时往两个妹妹那边看,免得她俩受到什么不长眼之人的骚扰。谢慕林这边还好,谢映容那边老是有人找她搭话,不过幸好大多数是婆子媳妇,也有那么两三个小厮,缠人一点是有的,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小姑娘做什么,谢谨之就没有多管。只有当某个小厮离谢映容太近时,他才会走上去挡一挡,把那人打发走。
谢徽之则迅速去寻了他在王家族中新近发展出来的线人。
他人还没回来,谢慕林等三人已经看见程王氏从被烧得一片焦黑的王安贵宅里出来,由两名亲信婆子搀扶着,哭得肝肠寸断,嘴里还在喊:“弟妹啊!你死得好惨哪!老天爷不公啊!”
旁边另有一个仆妇打扮的婆子,同样哭得双眼红肿,摇摇欲坠:“太太!太太啊~~~”
她们周围的人也有不停流泪的,但大多数人比较冷静。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尴尴尬尬地安抚着程王氏,叫她“节哀”。随即有人前来向这中年男人请示,说六房的人请他去议事,谢慕林等围观之人方知道,这位正是王氏一族的族长。
王氏族长一脸惨淡地去了。他留下来面对程王氏,听着对方话里话外暗示洪氏母女是被族人害死的,固然很尴尬;可六房亦是昨晚火灾的苦主,死的人里更有一个六房房主的爱妾,更不肯善罢甘休。王安贵这一房已是绝了户,六房能找的人就只有程王氏了。可程王氏身后还有宁国侯府,还有平南伯府,他能拿她怎么样?六房若真要求族长做主给他们一个公道,族长自个儿都想求个公道了。
王氏族长的难处,程王氏自然是不会理解的。她大哭了一场,宁国侯府跟来的管事嬷嬷就开始催她尽快回府,她只能哽咽着对那同哭的婆子道:“弟妹的后事就托付给妈妈了,一定要办好了,让弟妹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法事的银子也别省,到时候只管往我那里报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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