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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笙再问:“都说些什么?”
食手没犯傻,答道:“小人在厨下忙碌,等闲听不到闲言碎语的。”
姬明笙知道他不敢答,她也不过一时意起,白问问,道:“我要待客,你捡你拿手的船菜来做,不要摆台面的样子货,地道些。”
“是,是,小人定不敢辜负公主的恩典。”食手大声答道,又磕了一个头,想想不够,就又再补了一下,等得姬明笙叫起,如意不大耐烦,这才千恩万谢地跟着仆妇去船上的下厨挽袖做活。
姬明笙有些讶异不解,这食手未免高兴得过了头。
楼长危坐在一旁不语,想姬明笙聪明过人,到底贵为公主,不知市井之人的小盘算,这食手有为公主做宴的荣光,事后一宣扬,即刻身价百部,不论还在酒楼、抑或自己开个食铺,有这么一个名头,再不怕冷落的,天下掉下的一块馅饼,焉有不乐之理。
姬明笙讶异归讶异,没放心上,转而摆弄起花灯里的藏有诗对的小竹管,拔开小小的塞子,将小竹管内的帛纸卷倒出来,小心展开,上头写着:春花晚开怕春去。
“看看将军那盏灯上藏着的下一句。”
楼长危便低头从花灯花瓣间找出一管小竹管,托在指间递给姬明笙。
姬明笙晚了一会才接过,等得接过又笑起来,自己取出里头的帛纸,怔愣在那了,大为惊讶,末了将纸攥手里:“将军猜下句是什么?”
楼长危见问,便凝眸去看她各种微末神色,想了一想,道:“我猜,并无下一句。”
姬明笙这回是真心吃惊非小,摊开手,展开帛纸,上面果然空无一字,她实在好奇,问道:“将军如何猜出来?”她知道楼长危师从俞丘声,又领千军万马,自是万里无一的人物,可这一猜,仍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楼长危也无意藏掩作态,道:“这对子,我看上一句颇为寻常,下一句若非绝艳无双,不能让公主如此惊讶。这对灯盏出自风尘女子之手,她们虽在烟花柳巷,却对诗词歌赋极为追捧,若她自己有惊才绝学,写得一手好诗,联得一手好对,便会叫那些风流才子捧为行名伎,扬名禹京;若她们得了哪个书生才子,写得佳句,亦会引以为傲,加以传诵,那些名诗名对名句,几夕间便能传遍街头巷尾。既有传诵在前,如何能让公主这般讶异。”
“因此,我便猜这是一张白纸。”
姬明笙听罢,一沉吟,果然有道理,将帛纸放在一边,亲手为楼长危斟了一杯酒:“敬将军的微察秋毫。”
楼长危接过酒,一饮而尽。
姬明笙顿了顿,又问道:“那将军为何不猜,许是那烟花女子与人合谋故意做局,自荐到我跟前。”
楼长危道:“那盏花灯是公主随手一指挑的,若是做局,岂不是只能任凭天意?除非,我这捞灯的也是合谋人,此局方可成。”他将手中酒杯轻轻放回案上,又道,“再者,以公主心胸城府,遇着算计,不至于大惊失色。”
姬明笙笑着又斟了一杯酒:“当再敬将军一杯,此敬,敬将军对我的高看,容我自鸣得意一一番。”
楼长危举杯:“公主自谦了。”
姬明笙看他喝罢酒,唇畔沾了一点酒色,忽又道:“将军洞若观火,将军不如再猜猜,我为何心中不快?”
第43章
楼长危深深地看着姬明笙,他确实知道她为什么不快,他还知道太子姬琅的图谋,他甚至知道姬景元……
姬明笙对他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地回视,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就是在为难他,无端的,就想为难一下。
楼长危慢慢收回目光,道:“此是公主家事,臣不欲多言。”
姬明笙失笑,大将军体贴入微之时,为她去江里捞一盏花灯,迳渭分明之时,便自称为“臣”,明明是圆滑之事,冷面冷心的楼大将军信手拈来,却显得尖锐不留情面。
“阿父与将军相识早,我猜阿父拿将军也没什么好法子。”姬明笙道。自己亲爹那德行,就爱气楼将军这种拒人千里之外,不肯越雷池一步的。
楼长危一噎,又看了姬明笙一眼,凉凉淡淡地道:“公主不若圣上脸皮厚。”不然,他少时也不能被姬景元给气哭。
姬明笙深以为然,她阿父非一般人企及,微叹一口气,她阿兄干的那些事,又算不得什么隐秘,她阿父定是一清二楚,只是,愣是冷眼旁观不加阻止,任由她阿兄犯傻,若说阿父对阿兄不满,似也没有,依旧宠爱非常。
楼长危看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思,想姬明笙终是关心则乱,深在山中,不知其貌。姬景元当初为帝,杀兄宰弟的事一件也没少干,他自己开的先河,自对兄弟相争之事不以为然,争是常理,不争才是稀奇,没踩到他的忌讳处,他怎会插手争储之事?
太子的心虽乱了,对自己的父亲却还有几分了解:立皇太孙这事,姬景元确能干得出来。为着这个可能,姬琅不惜一博,于他而言,自己寻回康健的可能比拥立皇太孙更加微乎其微,两害相较取其轻,只时不可待,姬琅恐自己早死,手段过于粗疏简陋。
至少眼前,姬景元对姬琅的不满,多半基于此。
他虽没言明,姬明笙却懂了,道:“是我隔岸观花了。”
其实,她阿兄未出事前,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也算得兄友弟恭、彼此友爱。姬景元子嗣不丰,她与姬琅、姬央皆出中宫,一母同胞,天生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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