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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翟被这么猛地一扯,才悚然回神,张口想解释。然而霍起根本不给他机会,生铁似的拳头拳拳到肉,登时砸的王翟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不是!不是我……不是!”霍起完全不听他解释,好在紧跟而来的蒙括出手将他拦了下来。“霍起!!!”王翟被侍卫扶起来,踉蹌了半天才站稳。他伸手摸了下鼻子,抹出一手的血,当即便五官扭曲,怒不可遏地控诉霍起道:“你、你这个莽夫!大庭广眾之下,殴打朝廷命官!反了!反……”霍起甩开蒙括的桎梏,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拽着王翟的襟口,将人给拎了回来。“不是……不是我!”王翟吓得脸色惨白,解释的时候声音都跑了调,“赛场上这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是她的马先突然失控!你怎么不说我为了避让,手心的皮都快被勒掉了!”说着将双手一摊,上面果真有两道触目的红痕。思及沉朝顏落马前的情景,霍起总算是冷静下来。他悻悻地推开王翟,这才顾得上去查看沉朝顏的情况,“怎么样?”沉朝顏摇摇头,倒是一脸担忧地看向谢景熙。裴真在旁边都要急疯了,方才他离得最近,故而看得最清楚。谢景熙几乎是从马上直扑而下,混乱之中,马蹄踢在了大腿上。那么重的一下,饶是没有骨伤,也只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几人在监生的安排下,将谢景熙扶去了直讲和博士休憩的房舍。裴真火急火燎地叫来了大夫,转头就要把沉朝顏和霍起请出去。“誒誒誒誒!干什么呢?!”沉朝顏不依,伸长脖子往内间张望,“怎么说谢寺卿都是因为救我受的伤,我关心一下很正常吧?”想到谢景熙受伤的地方,裴真支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同为男人的霍起从他涨红的脖子上猜出些端倪,拉着沉朝顏去外间候着了。“你干嘛?!”沉朝顏不耐,挥开霍起的手就折返去,被他拎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我说你怎么……”霍起顿了顿,但还是一脸无奈地补充到,“你怎知人伤的地方在哪儿?若是伤在了什么不太方便让人知道的位置,你跟我在旁边这么杵着,那不是很尷尬吗?”“啊?!”沉朝顏恍然,但想到裴真刚才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当下也明白过来。“那他……不会有什么事吧?”她问。霍起倒是认真,思忖片刻才摇头道:“不好说。击鞠本就是项危险的运动,至人死伤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就前朝,有个駙马就是在击鞠场上被马踢到了要害,嘖!”他一脸不忍地惋惜到,“后来那公主找了个理由,跟駙马和离了。”“啊……”沉朝顏听得一脸唏嘘,倒是霍起话锋一转,问沉朝顏道:“可是你觉不觉得谢景熙……”“我觉得啊!”没等霍起说完,沉朝顏抢白到,“他击鞠可是太厉害了!”霍起白了沉朝顏一眼,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见过镇北王萧霆么?”“啊?”沉朝顏被他这天南地北的问题问得一怔。镇北王萧霆,是随太祖皇帝开国的大将萧牧的嫡长子。萧家与太祖皇帝识于微时,而后相互扶持、南征北战,因着从龙有功,太祖皇帝开朝后,便册封萧牧为大周唯一的异姓王——镇北王,拥兵二十万,驻扎在安北都护府,成为突厥人不敢南犯的一道屏障。沉朝顏当真思忖了一番,才回他道:“镇北王在时,常年驻守安北,我又没去过,怎么会见过他?”霍起“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昌平十五年,突厥新可汗突然带兵南下,从代州、易州大举进攻中原。为守两州,镇北王先后调出精兵十五万驰援安北各城,导致镇北王所在的受降城兵力薄弱。突厥得知此消息,不惜动举国之力猛攻受降城,甚至调出精兵叁十万,对其发起倾城围剿。镇北王久等不到朝廷援兵,曾向驻守北庭的霍连求援。然时值危情,霍家自顾不暇,再说没有朝廷调令,霍连不敢私自出兵。最后,还是曾任镇北王麾下中郎将的谢釗,也就是谢景熙的生父谢国公,冒着违抗圣令、擅自调兵的风险,千里驰援受降城。遗憾的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谢釗赶至前线,受降城已破,全城将士战死,十万百姓被屠。更有传言说,当时镇北王听信谗言,妄想降敌保下全城百姓。所以开门迎敌,最终却被突厥过河拆桥,落得个全军覆没、一败涂地的结局。故而萧家若是有人还活着,如今只怕是也会被冠上一个“拱手而降、弃甲投戈”的骂名。再说,谢国公既是镇北王旧部,熟知啸北军的击鞠打法,也不是不可。这样一来,谢景熙方才的表现,也就不难想通了。身后传来门扉的“吱哟”声,两人回头,看见裴真送了大夫出来。沉朝顏跟着裴真进去,在里间的坐榻上看见了脸色还算尚可的谢景熙。思及霍起方才的话,关于伤势,她也不好问什么,只能态度端正地行过去,老老实实地先道了句感谢。谢景熙低头吹着手里的茶,不咸不淡地道:“这是身为人臣该做的,郡主不必放在心上。”例行公事的回答,沉朝顏实则早已料到,可听他说出来,心里到底又觉出一点没来由的不快。于是沉朝顏也闷闷地“嗯”了一声,摆出郡主的架子,乾脆坐下给自己斟茶。可那茶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沉朝顏捣鼓半天也没倒出水来。一旁的谢景熙蹙眉,伸手帮她将盖杯转了转。哦,是个转口壶。喝个茶而已,也不知道国子监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做什么。沉朝顏在心里腹诽,却听旁边的人道:“臣想问郡主,方才落马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什么意思?”沉朝顏蹙眉。谢景熙放下手里的茶盏,侧头看她道:“例如突然的光亮、声音、气味、或是其他任何异样?”
“你的意思是说……”沉朝顏一怔,霎时回过神来,“方才的意外,或许根本就不是个意外?”谢景熙没说话,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霍起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选中的那匹马。”谢景熙道。霍起和沉朝顏同时一愣,露出不解的神色。谢景熙却看向沉朝顏,温声道:“因为你是女子,身量比场上所有男子都要小一些。我方才问过了弘文馆的马圉,据他说,你选的那匹白马,是今日弘文馆剩下的唯一一匹梁州马。”“梁州马?”霍起闻言变了脸色。对马匹一窍不通的沉朝顏懵懂地看向两人,问:“梁州马怎么了?”霍起解释到,“梁州马產自滇南,体型比北方马小,但灵活性、敏捷性都更好。”沉朝顏这下便明白了,“所以,我作为赛场上唯一的女子,因着体型的考虑,选这匹马的机会是最大的。”“那你方才说,这马是弘文馆今日剩下的唯一一匹,又是什么意思?”霍起问。谢景熙道:“因方才那个马圉还告诉我,今日国子监一部分人在城外有骑射科考核,所以借走了很多马,这匹梁州马才被剩下了。”说到这里,沉朝顏算是想明白了。如若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他只需要提前对这匹马动一些手脚,在比赛之中,便可像方才那样假作意外发生,对沉朝顏下手。可是……沉朝顏不解,“他又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国子监,还会参加一场临时起意的马球比赛呢?”“他确实不敢肯定,但他可以赌。”谢景熙道:“倘若他知道我今日因着休沐,会来国子监编撰典籍。那么,郡主便有可能会跟来。”“对!”霍起似是也被提醒,接话到,“而且我今日会来国子监示范击鞠,也是一早就定好的。你我久别重逢,赛场再见,随意玩上两局,也该是在意料之中。”沉朝顏恍然,“故而,那人实则就是设好了陷阱,赌一把我会不会上鉤。”然而下一刻,她又不解道:“可是……那人这么算计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哎哟!”话没说完,霍起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摇头道:“你忘了因着你那什么破太子命格,从小到大,遇到的刺杀、暗算和谋害还少吗?不是谁想造反,搞不了太子,就先拿你开刀扰乱军心么?”“哦……”他这么一提醒,沉朝顏还真想起来了。好像确实也是这样,若要细说起来,从小到大,她遇到的意外简直不胜枚举。所以似乎也就那样,没有任何原因,也不必放在心上。而一旁的谢景熙闻言却蹙起了眉,语气沉冷地问到,“什么开刀?”霍起“嘖”了一声,一副嫌弃谢景熙大惊小怪的样子,“反正每次朝廷有什么乱子,那些人就会找各种理由来动摇人心。天灾可以说成天子不义,人祸可以说成新帝亡国。”言讫,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捅了一下沉朝顏道:“昌平十五年,那次突厥南下,联合越王叛乱不就是么?当时还悬赏你的人头来的。”“嗯,对,想起来了。”沉朝顏点头,摆出的却是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景熙看着她这样的平静和习以为常,心里却漫起一丝难言的烦闷,那是一种类似担忧的情绪。他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景熙低头斟茶,转移话题道:“今日之事臣会查清,请郡主宽心。”“你查不如我查。”拿着茶壶的手一顿,谢景熙抬头,看见霍起正目光灼灼地望过来,“霍家在大周境内的官民马场都有些门路,找人打听点事当是不在话下。”“多谢宣威将军好意。”谢景熙神色冷淡,自顾饮茶道:“谢家在大周境内的马场也有些门路,这件事本来就是大理寺的职责,不敢劳烦将军。”霍起一怔,总觉得这人冠冕堂皇的拒绝里,怎么还参杂着些攀比较劲的意思?不过查案本就是大理寺的职责,既然谢景熙没说要他帮忙,霍起不好插手。正事说完,叁个人相顾无言。霍起和谢景熙不太熟,自然无话可说。而沉朝顏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平日里喋喋不休,能吵得人耳朵发疼的人,当下竟然只顾盯着手里的茶盏看,半点没有要找点话题缓解尷尬的意思。霍起实在是坐不住,随意找个由头,带着沉朝顏告辞了。谢景熙受了伤,帮国子监修书的工作只好延后。裴真从国子监借了辆马车,想着送谢景熙回府休息半日,却被他半路吩咐去了大理寺。马车上,谢景熙脑中一遍遍闪过沉朝顏坠马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蹊蹺。关于今日他和霍起的行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要朝中之人才能知晓。而沉朝顏虽贵为郡主,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边缘人物。若是沉傅在世,许是能拿她做个筹码,要胁一下。可现在沉傅死了,于朝局而言,沉朝顏无异于一颗弃子。难道真有人因为一个虚无縹緲的命格之说,便如此大动干戈?以当今的局势,新帝不及弱冠,也无子嗣,若有人真的想谋权篡位,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会比改朝换代更为讨巧,谢景熙实在是想不出背后之人暗害沉朝顏的理由。思绪纷扰,谢景熙烦躁地压了压眉心,再回神,车已停在了大理寺门口。然而他下车,甫一行入正门,就跟不知等了多久的谢老夫人四目相对了。——————霍小将军:谢寺卿有可能伤在了……那里。顏顏:???什么?!谢寺卿:……我合理怀疑你在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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