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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們出言不遜,實在有失侯門女兒風範,就罰她們抄寫《女誡》三遍,抄不完不許用膳,至於沈姑娘,就在一旁教導教導她們《女誡》的大意。」大太太說著,眸光又看了眼大奶奶楚惠,道:「惠兒,大爺昨日回來了?」
「回姑母,惠兒不知。」楚惠懶懶地道,沈蘭從她身上莫名感覺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他是你的夫君,你連他的下落也不知?」大太太斥道。
楚惠諷笑,「他如今一門心思在那個賤蹄子身上,又哪裡想過有我?」
「夠了,你也是大家女兒,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倒寧願自己是那小門小戶出身,可以使盡了狐媚子手段留住男人,如今擺著這大家女兒的姿態有什麼用,夫君看一眼便覺得厭煩。」楚惠哼了聲,甩著帕子一扭小腰便走了,絲毫不給大太太臉面。
大太太的臉色好像吃了只蒼蠅一般難看,周圍的氣氛也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良久,她才回頭讓沈蘭帶著三位姑娘好好抄《女誡》,帶著幾個婆子走了。
沈蘭感覺到侯府的關係有些怪異,大太太與大奶奶也並不像一般的婆媳,但她也不能多問。
《女誡》字數雖不多,但抄起來頗為費力,三位姑娘嗚呼哀哉地抄完三遍,已是晚間了。
侯府只有早午二膳,過午不食,晚間大廚房裡只有幾碟糕點果子,以備主子們嘴饞,蕭鶯讓丫鬟青紅把大廚房裡能吃的都拿了來,兩碟糯米糍粑,一碟山藥紅豆糕,一碟蛋黃酥,一碟荷葉餅,三位姑娘和隨身的丫鬟吃得乾乾淨淨,沈蘭也陪著吃了塊兒糯米糍粑,填了填餓了近一天的五臟廟。
吃過後三位姑娘各自散了,許是因為大太太的這一場罰,倒讓她們對沈蘭生出了些患難與共的交情,尤其是二姑娘蕭鶯,很明顯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
送完三位姑娘,沈蘭拿了她們各自抄的三遍《女誡》出了落雪齋。
罰抄的是侯府主母大太太,既三位姑娘抄完,不管大太太要不要親自檢查,她都得給大太太送去。
沈蘭不知大太太的院子,但略一問,便有個丫鬟帶著她去了大太太住的餘慶堂。
大太太未見她,只遣了身邊的桂媽媽收了三位姑娘抄寫的《女誡》。沈蘭謝了引路的丫鬟,便獨自一人回落雪齋。
落雪齋偏遠,此時天已暗了下來,來時她未提燈籠,只能借著昏暗的月色前行。
侯府里山水林立道路交錯,園子一個套著一個,她隱約記得路,但也記不太真切,眼看著天越來越黑,沈蘭便想著找個人問問路,可四下一望,竟一個人也沒看到,她心裡一噤,連忙快步繼續往前走,只想著快些遇到個人回到住處。
恍惚間,她聽到女子的啜泣聲,隱隱約約,飄飄忽忽,在這四下無人的昏暗園子裡實在嚇人,沈蘭全身都滲了冷汗。
她警惕地看著四周,謹慎地繼續往前走,她已經聽到遠處傳來幾個婆子的說笑聲,只要再出了這個園子想來就能遇到人了。
「別……你別走,幫幫我。」女子的聲音似乎忍著極大的痛楚。
沈蘭向聲音處看去,只見一個假山後面露出一個蓬頭亂垢的女子身影,那女子面色慘白,昏暗的月光下一隻纖白的手臂向她伸來。
沈蘭嚇得頭腦一懵,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女子手腕上的那隻翡翠鐲子。
「你是梅姨娘?」沈蘭沒敢過去,遠遠地試探問道。
「是我,求你別告訴別人,送我回去好嗎?我會報答你的。」她淒淒哀求。
既不是鬼,沈蘭鬆了口氣,走了過去。
梅姨娘穿了件粗使丫鬟的短布衫子,下面是一條藍色葛布褲子,褲子被擦破了,露出她被擦傷的血跡斑斑的膝蓋和細弱的小腿。
走的近了,沈蘭越發覺得她瘦,仿佛一陣風吹過便能刮跑似的。
梅姨娘抬頭看她,那雙眸子又大又亮,如月光下一泓清泉,洗去了沈蘭原本的恐懼。
「你能扶我回去嗎?」
沈蘭沒辦法拒絕這樣可憐兮兮的女子的請求,而且,這對她來說不過小事一樁。她點了點頭,俯身將梅姨娘扶了起來。
梅姨娘借著沈蘭站起來,似乎是扯到了傷口,她發出一聲低哼,但咬著牙又咽了回去。
沈蘭從她身上看到一種倔強。
「我們繞道走吧,我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這樣。」梅姨娘心虛地躲過沈蘭的視線,似乎剛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沈蘭沒有多問,她從來不是好事的人。
梅姨娘對侯府很是了解,帶著沈蘭從各個偏僻的小路繞過,回到了之前那個月洞裡的小院子。
進去前,梅姨娘問沈蘭:「你是哪個院子的?我不認得你。」
「我是侯府來的先生,來教幾位姑娘讀書。」沈蘭道。
梅姨娘的眸子亮了起來,「你能出去嗎?」
沈蘭搖頭,「我雖是外面來的,但也不能隨便出去。」
「可你不是侯府里的人,總有出去的希望。你別把今天遇到我的事說出去行嗎?」
「我不會說的。」
「謝謝你。」梅姨娘真誠地道了句,扶著牆壁一拐一拐地進了翠玉軒。
沈蘭沒有問前天夜裡小巷裡的人是不是她,這太失禮了,但她覺得,這梅姨娘並不像彩月與大奶奶說的那樣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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