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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纯与蔡琰十分投缘,她对熏香十分感兴趣,旁的棋艺与琴乐都不上心,专攻熏香。
我感到困惑:“咱们府内禁香,纵然你学得再好,将来也没有挥之处啊。”
“阿姊这你就不明白了,司空禁香,难不成还禁一辈子么?乐舞之类平日我阿兄都有让我学,而蔡夫人并不在府里长住,我能在短期内学到最有用的,除了礼仪,便是这熏香。”
秦纯的预料是对的,后来过了没几年,曹操就把禁香的戒令除了。
“那你喜欢熏香么?我记得纯儿你是碰不得一些花粉的。”
“是,我不是很喜欢这些呛鼻的味道……”秦纯边摆弄香料边咳嗽,“可是阿姊,当世鲜有善制奇香的女子,哪个姑娘不希望成为像蔡夫人一样名满天下的才女呢?熏香有无实用不打紧,重要的是它象征着身份与地位。”
“那熏香,跟纯儿你最爱的跳舞比起来呢?”
“舞姿令人婀娜,顾盼生风,从短期来看,学舞肯定比熏香有用多喽!”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短期’和‘有用’的意思。”
“……”秦纯不应答了。
午时三刻,仍旧要跟着司空府诸公子们去东阁上课。
夏日极易犯困,每当我在窗前托掌打盹,而邴原踱步就要靠近时,曹植都会在后排拿笔戳我后脊,回过头去看,总能见到他一脸嫌弃的表情。
哎,把力气用在养精气神也是用功嘛。
邴原转身时,我困得直趴在案前,张开竹简为遮挡。
曹植倒是整天精力充沛,孜孜不倦地读着书卷,从早到晚,从先秦子集,到两汉文史,感觉他都要把自古以来所有书卷都读光了。他常说阅览以兴致为先,充分利用时间,劝我少看女子力所难及的政法之书,自己却涉猎广泛,不放过任何一部兵政要书。跟许都和邺中文士接触后,曹植著文水平以肉眼可见之势提高,整个人气质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和公子彪、公子冲、公子衮四人,常常聚在同一张书案前一起比试作文,到点没写完的便要罚一小块玉。曹植往往不假思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篇小短文便似行云流水般写出来了,常常赢得围观诸公子拍手称善。公子衮每每不如他,却也不闹,只心平气和地谦虚请教。
申时三刻,是去北场学骑射的时间段。
一个月下来,我在马上的技术也开始有模有样了,能与曹植并驾齐驱,自由奔腾在北场平地上。西园很宽阔,很多荒地并未开垦,于是我和曹植、曹彪、曹冲几个兄弟常常在西园田野上赛马,直到夕阳西下,才会兴尽折返。
一更天之后,用过晚膳,就该安睡了。
司空府各院每月的灯油分配有度,到了夜里,一般是不准公子们再点灯的,可曹植因为善著文的缘故,竟获得了例外。而卞夫人常担心他暗灯看书熬坏了眼睛,便经常省下自己房内灯油,遣侍女送去东偏房。亮堂的灯光照得西偏院的我常常睡不着,便在某夜悄悄爬了后窗,想去蹭隔壁的灯光。
对我这样毫不顾忌礼防的不之客,曹植也习以为常。
我凑近他身后,俯身一瞅,抚掌笑道:“真被我猜对了,你又在看枚乘的《七》!”
“嘘,小声些,你倒真是不怕被母亲现。”
“怕什么,妹妹来请教兄长作赋,还不是光明正大么?”
我撇撇嘴,随性地斜坐在草席上。
“呦呵,大懒人,终于准备正儿八经地念书了?”
“上回你可是说好的,会教我写小赋,不许食言!”
“纵是我有心教你,也要你肚子里装有墨水呀!”
“嗯哼,我看的书够多了呢。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
“只欠什么?”
“嘿嘿,只欠大师教我作赋!”我打了个哈哈,对曹植摆出夸张的捧夸手势。
曹植轻笑,侧过身来,随手掷来案上几本厚厚的竹简。
“这是我八岁的时候抄录的精选枚、贾、司马、扬、班、张赋,都被我背烂了。回去你先把你房中的屈骚宋赋弄明白喽,再走一遍我走过的路,读懂我注的释,试着用自己的话将内容复述一遍,做完这些,这入门关就算你过了。”
“你这是把我当八岁小儿吗?”
“别,八岁小儿都比强。”
“曹子建!你太傲慢啦!”
“不是他人傲慢,是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想在这么几月就走完我们几年走过的路,你真以为练武和著文是那么容易的么?再如此松懒下去,你看二哥他以后还理你不?”
我并不把曹植的话当回事,反而自大地沉醉在自己内心世界。
哼,不就是作赋么,我一个来自21世纪的大学生,还用亦步亦趋走你们走过的路?作赋有何难,汉赋最大特点就是铺采摛文,它散韵结合,专事铺叙,只要典籍素养积累到一定程度,我相信我自然而然便能写出。
曹植摇摇头,不再理会我,仍旧读枚乘的赋,我忍不住向他牢骚道:
“先汉大赋连篇累牍,辞藻华丽不实,那枚乘《七》里,有诸多字是我不认得的,几次三番都记不住,唉,我是不喜欢读它。”
“那是因为你是朽木。”
“诶,”我有意笑道,“哪天你也写一篇七体赋呗。”
“七体赋?”
“嗯。你写的肯定不会比枚乘、傅毅、崔骃、张衡他们差!我要第一个拜读!”
“哎呦呦,可别,你这样说话,怀的什么心呢!”
“当然是顶礼膜拜大诗人的诚心啊!”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没事就自个儿在书架找本书看,别来烦我。”
我哼声起身,径直往书架堆里寻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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