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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文学少女（第2页）

若非我与施小宁是高山流水的知己，友情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只怕要散了。

原来，继白老师之后很喜欢我的、这位“温柔”的新老师，并不怎么温柔。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就这样，文学少女们窥见了真实世界的一角，它的浊气沾染了心中本来清明的文人魂魄。

看样子，文章只要一拿出去见了天日，真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分割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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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又回味出另一种悲哀：原来，我竟如此缺乏自知之明。

我整日里自诩与施小宁平分秋色，但到了关键时刻，我写的东西，充其量只能取其精华，为施小宁的大作锦上添花而已。

——既生瑜，何生亮？

老师这种生物，真是太过精明，也太过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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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施小宁的才华比我更受认可，事实上不止这一次。

小学五年级时正值世纪之交，老师敦促我们参加一个很正式的征文比赛，主题是“畅想新世纪”，要求5千字以内。

我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交了上去——现在早不记得写的是什么了，得了市级三等奖。这听起来像个重在参与的成绩，但当时整个学校有奖可拿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所以还是备受各路人马的瞩目。

印象深刻的是，那年过年，亲戚来我家聚餐时，我大姨夫读到了我写的《我是小甜甜》同人文，却问这是不是我那篇获奖文章。

他一脸狐疑。

我告诉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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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晴天霹雳地，我的朋友富小晶在这次征文比赛中获得了市级二等奖。

她文章的题目叫“不再困惑的21世纪”。多么富有诗意和深度的名字。

这是全校独一份的殊荣，同学们纷纷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平日里在文学方面无甚建树的富小晶，竟成了二班乃至二小的第一人。

难道我们都走眼了，她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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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过两天，富小晶本人就坦荡荡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原来，富小晶跟风报名参了赛，却完全懒得动笔；与她正相反，施小宁当时没有报名，却一时手痒、信笔成文，大方地送给了富小晶。

一直写到结尾前，施小宁才过足瘾搁置了，换富小晶接手添了两笔，就交了上去。

然后获了奖。

我这两位小友碰在一起所产生的喜剧式的效果，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我与施小宁，怕不是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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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学少女莫小冰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不能打入天选五子这类风云团体，也不是陶渊明的“世与我而相违”、唐伯虎的“世人笑我也疯癫”，甚至不是李白叹息的“人生在世不称意”，更不是苏轼正合我意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做别人世界里的局外人，未尝不可。

最可怕的，是成为自己世界里的局外人。

是江郎才尽，是文不如人。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解释了，我为什么独独把施小宁引为终生挚友：我愿朋友带我周游精神的列国，而非匍匐在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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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在那次征文比赛中，我还得以亲身见识了语文老师那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面目。

初稿完成后，老师挑出几个写得好的，叫到办公室，让我们自由翻看办公桌上那一大堆被她筛选掉的“落榜”文章。

她说，你们要是看见有合适的段落或者点子，尽管用。

“尽管用”，就好像这些是她的东西，或者她购买了版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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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这些好苗子尽情挥，她甚至离开了现场，把文学的自助餐留给我们享用。

瞧，唆使人抄袭这件事，她真是驾轻就熟了。

我自然没有抄袭别人的文章。一来出于文人兼受害者的自尊，不愿去做，二来多数文章也实在是普通小学生水准，傻得可怜。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其中一篇文章写道，到了21世纪，我们的生活会非常方便，坐在电脑前，只要转椅一转，就可以使用身后的计算机。

我忍不住笑了：我二舅那台386，到底属于哪一种未来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