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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夷州一(第1页)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欢笑声此起彼伏。大厅正中的小高台上,端坐着身材高大的邹亚娜。此时的他满面红光,再不见昨日的焦急颓丧,微笑着举杯向江枫致意道“江先生请了!敝国不幸,国贼犯上作乱,多亏先生仗义相助,才得以保全王城。请满饮此杯,聊表本王谢意。请!”

这占婆王虽长相凶恶,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用词还文绉绉的,显然读过不少汉书。待江枫饮完杯中酒,邹亚娜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清了清嗓子,又道“本王对上国向往已久,可惜不得亲自前去一睹风物,今日见到江先生这般人才,才知道大宋盛名不虚,量那鞑虏跳梁小丑不足为道!”

江枫微觉尴尬,却又不便解释,望向坐在对面的郑广。郑广会意,向上抱拳道“大王,江先生此来本是为了建立一条新航路。”

“哦?”邹亚娜本以为江枫是普通海商,没想到竟然背负如此重要的使命,不由问道“不知这商路是如何开设?”

郑广当下将十三浦商帮大大的吹嘘了一通,只说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商帮,淮浙闽三路统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江枫此来就是要在本地开设商栈,将来会有数量庞大的海商经此地转港,去往天竺或者大食,请求占婆给予方便。

邹亚娜闻言大喜,依靠大宋,商业兴邦本来就是他的基本国策,现在有这样实力雄厚的海外巨商前来开设商栈,将来必定能带动占婆的展。郑广看时机成熟,凑上来在邹亚娜耳边轻语几句。邹亚娜眯起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江枫注意到,对面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目光阴鸷的盯着郑广看了一会儿,轻轻哼了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他想起这个人好像是邹亚娜的舅舅,正是他带着美寿部援军赶到城下,帮助国王稳住了局势。江枫暗暗摇头,看来这郑广还真是能拉仇恨啊。

第二天,江枫被再次请进皇宫。四面通透的皇宫正殿里凉风徐徐,光线柔和。江枫、郑广和邹亚娜面前的大木桌上,铺着一张六尺见方白色的麻布,上面用炭笔画着一幅简图,正是占城的全景图。几人一边商议,一边用笔在图上做标记,几经涂改后,在城市东南方数里外的峡湾处,终于用朱红的颜料画了一个圈。这个圈就是将来要建设港口的位置。此处水深可以停大船,而且有凸起的地峡遮挡,风平浪静,只要稍加改造就是很好的港湾。江枫将郭守义的几条要求一一提出,邹亚娜痛快的答应下来。

江枫喜不自胜,心道总算没白走这一遭,于是提出将一船丝绸作为礼物献给邹亚娜,说是十三浦商帮的一点心意。这丝绸本来打算交给郑广以赔偿他的损失,但郑广这次立功甚伟,邹亚娜竟然真的按照平叛当日在城头所说,将潘切部一半的领地封给了他!郑家一下子成为占婆第三大势力,再也不用苟延残喘了。

郑广感念江枫恩德,对所谓赔偿坚辞不受。江枫便借花献佛,将丝绸赠与邹亚娜,以使双方友谊更进一步。邹亚娜欣然接受,笑道“江先生的好意却之不恭。请先生在敝国多盘桓几日,待归国启程,本王自有心意。”

其实本次事件,受益最大的人反而是这位占婆王。占婆最大的两个部族被连根拔起,他们的土地、人口和财富统统被王室直接接管。由于美寿部平叛之役姗姗来迟,没有得到什么实惠,实力已经远远不能威胁到王室。邹亚娜又故意扶植郑家坐大,与美寿部互相制衡,占婆形势已稳如泰山。邹亚娜借口波斯人支持叛乱,抄没城中波斯商人的财产,大大的了一笔横财。原本空得可以跑老鼠的国库,如今已经快被各种香料财货堆满了。波斯商人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得不再三哀告,表示一定遵纪守法,并奉上一笔巨款,才得以在占城保留驻留权,但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搞风搞雨了。短短数日间,占城风云变幻,潮起潮落,让身处其中的人目不暇接,待一切尘埃落定,占婆王邹亚娜已经稳稳掌握了全局,再也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常和一家性命得以保全,全靠江枫仗义出手,因此死心塌地的想为江枫效命。江枫觉得常和这人头脑精明,踏实本分,最难得的是他对占婆及周边形势颇为了解,于是与常和商议,请他加入十三浦商帮。常和道“恩公,常某的性命是您所救,自当效犬马之劳!”

江枫摇头道“常兄无需如此,江枫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既然有缘相识,咱们便在此地好好的做一番事业,你意下如何?”

常和自是欣然答应。江枫与常和立刻开始着手建设港口和商栈事宜。在占婆王的支持下,江枫广贴告示,在全城搜罗匠人,购买材料,又参照大宋的形制亲自设计商栈码头。

每日里忙忙碌碌,转眼已经过了十余日。广福号上水手们的伤口开始愈合,对热带风光的新鲜感逐渐消退,而一种叫做思乡的情绪开始涌上心头。当码头商栈已经在图纸上大致有了个轮廓之后,西风已经渐渐吹起,江枫知道该回去了。占婆王苦留不住,只得应允。临行前,邹亚娜命人将没收波斯商人的整整一百担香料装进了广福号的船舱,作为对江枫的答谢。这份大礼之贵重,直令人咋舌。江枫推辞不得,只好笑纳。

九月初八,广福号乘着西风,踏上北反归途。

纲日记

占婆这个地方,真是得天独厚。我们这些天测量周围的地形时,也了解了不少本地情况。这里气候炎热,物产丰富,本地人完全没有冻馁之患。而且此地正处在南下航船补给的最佳位置,郭三哥确实眼光老辣,如果在此地建立起稳固的基地,完全可以把海贸做到整个南海。唯一可虑者,便是西边和北方的邻国有可能再次入侵,占婆国小兵弱,难以抵挡。

郑大哥说那占婆王知道大宋无力在武力上给予帮助,便四处寻找靠山,已经派出使者与新崛起的强国注辇国联系,希望托庇于注辇人,以免被恶邻觊觎。我今日方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便如江湖中的帮会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庙堂之上的君主与臣子们,也只是表面光鲜,背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这跟江湖草莽有何区别?看来在这乱世里,要想有所作为,必须有实力作为后盾。我与子鸣商议了一下,觉得应该先总结这次战斗中的教训,然后一步步将手下的兄弟们练成一支可以依靠的武力,先做到可以自保,然后才能徐图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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