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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回了一个微笑,把钱给她,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转身走出去。
“还要别的吗?咖啡?巧克力?再见,bonneirée!”她在他身后说。而他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不回头也不回答。
她们在背地里叫他“王子”,打赌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口,甚至打趣说他是不是个哑巴。
其实,他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不会说法语罢了。
esther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无暇去深究,她只是满心欢喜的活着,渐渐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去他的小公寓。所有人都以为,有一天他们会结婚。
二零零二年的春天,芭蕾舞团去欧洲巡回演出。han将要在《舞姬》当中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却无甚个性的炫技角色,有一段变奏,整整两分钟的独舞,对于他这样年纪和资历的演员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他身边的人要么为之欢欣鼓舞,要么就是妒嫉的要死。esther的父母在他出发之前请他吃了一次饭,主菜平均一百二十块一道的法国大餐,wedgwood的瓷器,那些微笑,干杯,握手和拍肩膀的动作,百分之二十的小费,都暗示着(或者说预示着)他们两个人的锦绣前程,就在不远的未来,几乎触手可及了。
面对这一切,esther应对的无可挑剔,她兴冲冲地为han打点一切琐事,效率手册上记着两个人的日程安排,脑子里定下未来三十年的计划。但han却做不到。
从前,他每天总是七点钟起床,做一个钟头的力量训练,九点钟开始排练。那段时间,他起床的时间提前到了五点,甚至醒得更早。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直到有一天,esther在他那里过夜,凌晨时分,她被卧室外面的一点响动吵醒,她起床去看,发现han已经起来了,穿好衣服,坐在起居室飘窗的窗台上,看着外面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交通信号灯在微蓝的晨光里每隔三十秒变一次颜色。
“你在干什么?”esther睡眼惺忪的问。
他肯定听到了,却依旧静静地坐着,静得好像根本没有呼吸似的。
很快,失眠及其带来的焦虑和紧张开始影响到他的工作。不久之后的一次排练中,han和一个女演员搭档表演一段双人舞,那是一连串合着慢板音乐的舞步、托举、平衡和旋转,应当做的舒缓而优美。一个托举再放下再拥进怀里的动作,总共做了十余次还是不能让导演满意。han没有反驳,放下那个女演员,径直走出了那间练功房。那出戏的导演也曾是个舞蹈演员,极其刻苦律己的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有人会这样不负责任的在排练中途离开,他发了狠话,对han说:“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指望以芭蕾为终身职业!”
han没有回头,只平静的抛下一句:“我无所谓。”
那几步路他好像走了几年,偌大一间练功房里安静的叫人耳膜发胀。当他走出门口,关上门,门后面传来演员们的窃窃私语,和导演说话的声音:“回到原位,从变奏开始,再来一次。”
esther从nceosler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她本身是个神经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坚强,固执,做事有条有理,始终不太能理解这些“非正常”的举动。她立刻就跑去看他,直截了当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他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她继续追问。
“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随时都想讲话,我做不到!请到此为止好吗,我不想弄得不愉快。”他看着她大声说道。
esther愣住了,转身就走。房门在她身后咣当一声摔上的时候,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像是争吵,却又那么吝惜言辞,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冷静下来之后,esther花了很长时间去想这件事,她以为是演出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试图再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谈,而他也的确变得平和了一些,却仍旧什么都不愿意说。她开始指望情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好转,但过了很久,他仍不见好,还是失眠,即使在一天高强度的排练之后也睡不好,拿做爱或者争吵来发泄也无济于事。他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从未放松下来,有时候却又神思恍惚。
就这样一直到了那年的九月,有一天,他们两个人正在路上走。路口的红灯亮了,han两手插在裤袋里看也没看就径直朝马路中间走过去,esther伸手拉了他一把:“当心!”一辆深蓝色的中型货车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开过去。
她惊魂未定,等到了对面人行道上才开口对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受了伤,你跳舞上的事业很可能就玩儿完了?”
“我有什么事业吗?”他笑着反问。
“现在是没有,很快就会有的。”她说得很严肃。
他却没有搭腔,继续朝前走,过了很久才极其平静的回答:“不管那是什么,我不想要,这对你重要吗?”
她停下脚步,看着他,努力不把那些荣耀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混为一谈,却发现这很难做到,便只是烦躁的说:“你只是太累了,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
数周之后,han随团去了伦敦。在那里,他的情况愈演愈烈,一连几天都没能准时到场排练,身上脸上总是带着可疑的伤痕,用粉底勉强盖住才得以登台表演。别人问他怎么了,他总是淡漠的笑笑,什么都不说。
就在芭蕾舞团即将离开伦敦转道都柏林的前夜,负责那次巡演的经理接到一个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有个演员被人打伤正在急救。经理赶到医院,在急诊症室里找到han,他伤得不轻,但看起来已经清醒,说自己只是不小心。不过,送他入院的那个调酒师却说,那些日子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在那一带故意寻衅找人打架,一般情况下他总是能赢,但这一次他招惹的人太多了。医生也不觉得这只是“不小心”,处理完伤口,又给他做了尿检,以确定他是不是磕了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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