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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高尚（第1页）

另一边。

升士背着徐藉丽走在前面，苍白的勘测灯光打在深邃的岩洞间，一步一晃。女孩没有呼吸的身体保持着生前的柔软。呆丢落后三步紧紧跟着。

前方的洞口地上反射荧光，这是一组记号，是他们来时的路上所留。每个岔路口黑裌都会作记号，这也是最简单避免山洞迷路的方法。一组简单的记号能包含很多信息，就像语言传承文字，探索队的经验总结体现在方方面面，记号语言就是其中一门必修课。

就这样走过第三个记号，当升士将灯光扫向其它路口时，忽然一处不起眼的荧光引起他的注意。

之所以不起眼，是因为它已经褪色的很严重了。

“‘2oo2年7月3日-o24’？”升士解读标记上的数字，“这是二十年前某支勘测队所留……”

“是二十多年前桂花村的那次勘测行动吗，他们曾经来过这？”呆丢惊疑道，很快他懊恼起来，“博士分析得没错，总部果然隐瞒了很多事。明明这里有恐怖的诡异却不吱声，这算什么？把我们当枪使，还不顾枪的死活！”

“——欸，你去哪？”

只见升士迈步跨过标记，向着未知的洞口走去。

“这是一组死亡讯息……他们，可能并没有走出去。”

说着他消失在拐角。

黑暗重新笼罩呆丢，一句“没有走出去”让死亡的阴影再次涌上心头。

是了，汝将遭遇最恶之事……对于大多数人，死亡，不正是遭受的最恶之事吗？只是作为一处险境来讲，杀人还要诛心，不显得有些肤浅吗？

呆丢一个激灵，重新追上升士的步伐。

出乎意料，洞道很快到了尽头。

一个死胡同，这是他们给自己选择的安息之地。地势略微趋上，洞道还算干燥。

左右并肩靠坐着两对尸骸，衣裳还算完整，垂手边散落着一些物品，一堆杂物中两本笔记本静静躺着尤为显目，似乎等待着后人翻阅。

这是两对男女的尸骸，安静的躺在无人处，像是安息的两对情侣。只是衣裳上的累累痕迹，显示了他们生前遭遇的种种苦难。破碎的衣襟遍布血痕，干涸成黑色的印记；虽然已经过二十年的腐蚀，但特殊干燥的环境把他们风干成了干骸，一些挣扎战斗的伤势依然清晰可查。

升士稍作推导，便被甬道尽头的一堆场景吸引了目光。

再往上的洞壁下方空着一块地方，收集一堆碎骨，中间摆放着一个十字架饰、一串佛珠、一块方玉。

升士感到有些难言的愤怒……一堆碎骨，一堆人骨。

四具完整的尸骸，战斗的痕迹，一堆人骨，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呆丢哼次哼次的追上来，依然保证三四步的距离停下。

“愿主原谅已经逝去之人，愿主原谅陷入绝境之人……”升士从小移民内6，并非虔诚的信徒，不太熟练的念着祷告。他从小相信人们心中存在一团火，不是因为基因的限令，是因为有一种叫作气节的东西，让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作出相食之举。

升士捻起两本有些陈旧的笔记本随意的丢在小胖子脚下，“注意别沾上什么东西。走吧，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呆丢瞄了一眼，也没多想，将脚下的笔记用收集袋装起来。

按原路返回，穿过一条水系，走过一段狭长曲折的洞道，空间变得宽广。

眼前是一处地下裂缝，横过一字型的悬崖，侧边的洞腔内仅有一条供一人通行的路。继续前行着，呆丢忽然有些恍惚。

如若不是一眼能看到对面的洞口，来的时候根本不会往这边探索，也就不会遭遇“石碑诅咒”……等等，前方就是最后一段路了，这次诅咒也不过如此嘛，既然这样，二十年前那支探索队为何被困死在胡同里？哦，对了，我们是炸开一条通道进来的，他们应该从别的入口进来……欸，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还有另外的入口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呆丢脚下一滑。

“啊——”这一摔跤让小胖子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往悬崖掉下去。

听到声音，升士立马回头，一个飞扑，堪堪抓住呆丢的右手。然而背上一松，伴随着衣物的轻微摩擦声，徐藉丽的尸体从头前滑落。

洁白的光打在她微蹙的峨眉上，照亮女人晶莹妩媚的脸，这一刻，升士忽然明白了徐藉丽在索拉坠崖后的心境——那是心爱之人在眼前凋零，哀大莫过于心死。

“铮——”金属链铰动的声音。

链接于两者间的绳索被绷得笔直，系于腰间的环扣传来一股大力，升士来不及反应，被扯下悬壁半个身子，左手在岩缝间刺啦一条血迹，右手吊着三人的重量，将脸颊涨得通红，勃颈上青筋暴起。这堪堪的平衡并不能维持多久，升士的左手已经在无从借力的边缘，指尖还在向崖边滑落，刹那间血肉模糊。

“呆——抓——腿。”升士吃力道。

“抓住了。”呆丢毕竟是配合默契的队友，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同时松开抓住的右手。小胖子几乎没有停顿的抱过升士的右腿，连重心都没有多少偏移。这让升士腾出双手攀住悬崖边沿。

“呆丢，听我说，帮我把腰间的环扣解开。”

“可是徐姐她——”

“快！”

呆丢只是争辩了半秒，就听话照做。他知道是自己太重了，所以让升士支撑不住，徐藉丽的身体根本没有多少重量。但死亡的恐惧迸出对生的渴望，他怯弱的不敢松手。他才意识到把自己的背包也很重，慌忙解开。

……也许早点想到这一步就好了。

徐藉丽的尸体失去最后的链接，无可挽回的坠入下方的黑暗。

这次他们主动抛弃同伴的身体，为了自己苟活。

许久，深渊传来重物砸地的回响，两人却顾不得数秒。

半分钟后。

呆丢跪在地下悬崖边，悔恨而羞愧，泪流不止，“对不起……”

升士瘫坐一旁，身心疲惫。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团火熄灭了也没有什么，人活着总比死了强。

他觉得自己大概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