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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下午四点多,还没正式赶上晚高峰,路上却已经有了拥堵的现象。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饶是梁恪言没有路怒症,却也被这拥挤的路况扰到烦躁至极。
诚如那些人所言,梁恪言对乔文忠,或者是说对这帮人都恶心至极。
梁恪言小时候起就看不上这群逢周末或是假期就来家里明里暗里巴结梁安成的所谓的起瑞高管,乔文忠、顾长平,还有等等等等叫不出名字的人。自己来也就罢了,还要带上所谓的“礼物”。
年纪渐长,他开始懂得,他们口中的礼物是什么。
对梁安成的厌恶,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心思再缜密也有疏忽的时候。
那天是个午后,他上楼时听见梁安成房里传来的声音。听见的那一刻他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撞见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梁锐言,不然弟弟就该伤心了。
身后一阵脚步传来,离近了些,声音戛然而止。
回过头去,女孩错愕的神情纳入他眼底。
“谁让你上来的?”他那时带着气,也有些不理智地把那点怒气往她身上撒,说话时毫不客气。
柳絮宁被他吓到,有些紧张地解释:“我们在玩捉迷藏,我以为这一层没人。”
房间里的声音不重,却能清晰地落在这静谧回廊之中。
他走过去,捂住她的耳朵:“好,那你被我抓到了,换个地方藏。”
柳絮宁和他差了好几个头,她有些费劲地仰头看他:“我听得见。”
他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我知道你听得见,捂你耳朵的意思是给你个台阶下让你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别出去乱说。”
他手生得大,掌心覆盖住她耳朵的同时,指腹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小朋友的脸柔软细腻,通透得像块玉,他没忍住掐了一下:“懂了吗?”
她仰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和无措。他心突然一软,像被小猫柔软的尾巴扫过。
虽然不感兴趣,但柳絮宁进梁家之前的遭遇他有听过几句。梁安成于她而言,便是缥缈无边的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她对梁安成的尊敬和爱戴是有目共睹的,今天下午这一出,如稚嫩到尚未编织完成的美梦被人打破,然后过早地领略到成人世界的肮脏。
梁恪言不擅长安慰人,但他觉得可以试一试。
“别太在意,也别难过,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他自己尚未与刚才的情形和解,却已经开始说着毫无信服力的假话。
柳絮宁仍是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房间里那对男女彻彻底底地陶醉在自我的欢愉世界里,梁恪言不想再听,他拉着柳絮宁的手腕快步走下楼。
刚下楼没几步,衣摆被人拉住。
“又怎么——”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耳朵被柳絮宁捂住:“我不难过,那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我觉得你才比较需要捂一下耳朵。”
撞破梁安成的风流韵事,丢脸与心痛的难道是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梁家编外人员吗?至亲血缘才会觉得伤心透顶吧。
当柳絮宁踮起脚尖费劲地用手去够他的脸希望捂住他耳朵时,梁恪言第一次觉得家里来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可以试着从今天、从此刻开始,对她好一些。
后来那时请的住家保姆像献佛一般把柳絮宁丢在垃圾桶里的对半撕开的草稿纸递给他。
纸上字迹模糊,但辨认不是难事——
梁恪言:用螳螂吓我,坏人,讨厌,装,死鱼脸,不会笑,说一不二(划掉,改字:油盐不进),有一点点好,傻。
梁锐言:傻,太容易相信人(人划掉,改字:我),带我玩,没心机,好说话,耳根软,听我的。
奥数题做不出来,心思就飘渺到开始评判起他们两兄弟了?
最后,她在梁恪言的名字前写了一个小小的pass,然后愤愤划掉他的名字。
梁恪言刻意忽略那道锋利的黑刃,潜心研究这个pass。这破词儿有两种意思,但结合语境来看,很显然是淘汰。
他推翻了几天前的想法。家里突如其来一位妹妹怎么不是坏事,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他不明白柳絮宁小小世界里的计算法则和衡量标准,甚至觉得幼稚,无聊,又可笑。谁在乎呢,谁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出的评价?反正他不在乎。
不过他那段时间挺恨英国人的。没事搞什么一词多义。
后来去梁家大院,他在楼上被梁继衷逼着画画,弟弟妹妹们在楼下玩。他亲眼看着柳絮宁环顾四周确保万无一失后踹向那个姓周的男孩。
死鱼脸?装?
他冷笑,忍不住在心里驳斥,论说装,那自己显然还比不过这位楚楚动人的好妹妹,口中含蜜,尾上藏针。
当住家阿姨明里暗里提出自己孩子要上学了,渴望增加工资时,他微笑着,让她做完这个月就离开。
从语气到用词,都毫不客气。
说完这话,他恰巧撞上正上楼的柳絮宁。
看着她诧异的眼神,他知道,她的备忘录里自己名字那一栏或许又要再添几项标签——心思歹毒,一毛不拔,素质极差!
但还是那句话,谁在乎呢?反正他不在乎。
车在青大西门口停下。
他来接柳絮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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