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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滟感慨道:“好在嫂嫂有团团陪着。”
太子妃便笑笑,把那女孩儿抱在膝上,“是,若没有她,这寂寂深宫,也长日无聊。”
大郡主两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但是能听懂眼前的两位长辈是在谈论她,于是害羞地把脸蛋埋进太子妃的裙子里,然后从缝隙中睁着乌溜溜的眼瞳偷看华滟。
“滟儿,你和驸马,不打算要个孩子吗?”太子妃搂了搂她,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华滟一怔。
太子妃就道:“我知你有心结。可,我瞧下来,驸马他待你是极好的,便是天底下最挑剔的娘家来看了,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见华滟依旧没有说话,太子妃又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都成婚快半年了,难不成还念着那个没名堂的齐曜?我也做过女儿,知道闺阁女孩儿的心思,那人既能入了你的眼,想必定是顶好的人品和学问。可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那姓齐的找不到人,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这样耗下去吗?”
“父皇给你赐婚时我就瞧出来你不大愿意……唉!还能怎么办呢!已经半年了。”
华滟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皇嫂还不知道,齐曜和温齐就是同一个人!
去年大军得胜还朝时,太子作为起先见过齐曜的人,得见胤国公的真容时,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后面诸事种种,错综复杂,太子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真相。甚至一手推动了皇帝赐婚之举。
倒是太子妃,一直被蒙在鼓里。
华滟正欲开口解释,却不知太子妃错意会了她什么,举起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唇前,严肃道:“我也不是强迫你,只是作为过来人想提醒你一句。驸马他,做的是极好的,你也考虑考虑吧。先不说子嗣,只要你能活得快活些,我在宫里看着也高兴。”
华滟不知太子妃为何突然说起这些,然而她如此严肃肃穆地开口,华滟便点头允下。
这时有宫人来报,说是皇帝午睡醒来,念着今日是永安公主进宫的日子,一直等着公主玉驾。
华滟便只好辞别了太子妃,往皇帝寝宫去了。
华滟在辇轿上探头回望,看到太子妃怀中抱着大郡主,正握着那小女孩儿的一只小手冲她不停地挥着,直至她们的身影渐渐缩小至再也看不见。
不知为何,华滟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哀伤。太子妃贺氏嫁入皇室近十年,小产了两次,都是在月份不大的时候就流产了,至今无一亲生子嗣。如今大郡主虽没有挑明名分,但是养在太子妃的膝下,这两年来,她脸上的笑容都渐渐多了。
也许,有个孩子,是件好事?
可……
华滟仰头凝望这片她自幼看熟了的天空。
从她接到赐婚圣旨,被迫成亲那日起,她就再没有想过此生还能白头偕老。
——城门口闷热空气中腥臭的京观尸堆、高竿上挂着的枯草般头发飘摇的人头、街头巷尾流传着的童谣,这些内容拼凑在一起,凑出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齐曜。也是温齐。
如今想来,当年他伪装成齐曜时的谦恭,和后面几次与她见面时的温和,简直和众人口中那个残酷绝情一心谋劝的铁血国公截然不同。
会是伪装吗?
她蹙眉。
华滟不意会有人,能伪装到如此地步。
成婚半年来,他碍着那时西山大营爆发的暴乱,不得不时常守在营中,只有十日一次的休沐日才能启程回京留宿。
可就是在这被分割成十日又十日的规律的时间里,他……竭力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
无论是她随口说下的一句“想念州桥夜市上王家嬢嬢制的紫苏饮子了”,还是她思念起远嫁的华沁,总是在间隔不久后,她就能在起居的间隙里,喝到一杯新调制的紫苏熟水,看到不远万里迢迢送来的家信。
偶尔,她的心,也会颤上一颤。
车轿缓缓驶出宫门。
奇墨带着公主府的下人迎了上来,替换下宫内的轿夫。
华滟没有多留意,只是疲惫地上了马车,坐好后就闭目养神。
今日皇帝又折腾了许久,硬是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些骆皇后的旧事。
她既身累,也心累。
伴随着马儿“咴律律”的叫声,马车平稳地行走了起来。
时不时能听到轿夫挥鞭赶马的声响。
华滟闭目静听着路上的声音,就能分辨出,此刻是行至哪里了。这条路,她出嫁半年来,不知走过多少次。
小贩叫卖声渐起,华滟就知,应是出了内皇城,到了交接的街上。往前走上半条街,跨过金水桥,越过流霜河,就到了安平坊……
轿夫的声音响起:“前面就是金水桥了,殿下想往何处?”
华滟恹恹道:“回府吧。”
“是。”
“等等,先不过桥,去西市!”华滟忽然想起了什么,改了主意,“对,就去西市!”
“殿下是欲往何氏铺子里去吗?”
华滟随口应了一声:“嗯,团团要过生了,她素来喜爱那些西洋来物,得好好给她挑一挑……”
“不对!你是何人!”华滟说到一半,忽觉得不对劲,公主府惯用的车夫,向来稳重,怎么会途中和她搭话,还能准确猜测出她的心思呢?
而且,濯冰凌雪呢?奇墨呢?怎么她身边的人,突然都没有了声音?
华滟闪电般出手,一手挑开车帘,另一手袖中滑出一柄锋芒,眨眼间就抵在了御车的车夫颈间。
那车夫身上套着蓝色的褂子,头上戴一顶斗笠,竟丝毫不惧脖颈间锋锐的利刃,而是一边闲闲控缰,一边返过身来,微微扶起斗笠,冲华滟笑了笑。
纵使粗服乱头,也难掩他的俊美与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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