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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识德说:“难民能有这东西吃,可以活几个人了。不差,要爱惜。”
“您这样温文尔雅的共产党,让人敬佩,我都愿意当共产……”
“吃饭。”对方再度制止她说下去。
“好吧,不谈国事。”温宁知趣地收捡起没吃完的土豆,“现在吃也吃饭了,长夜漫漫睡不着,咱们虽然隔着一道木板,但也能做个狱友同伴。您能跟我讲点有意思的历史故事么?”
赵识德说:“还讲三国?”
“那就不必了。”温宁说:“不如讲讲岳飞抗金,戚继光抗倭,听着振奋精神,如果真有人窃听,正可以替他提神醒脑!”
“来而不往非礼也。”赵识德低声一笑,“你这个小友啊,我给你讲故事,你拿什么回礼?”
“我也给你讲故事啊!”
“你?你讲什么故事?”
“我就讲《中央日报》上看来的故事小品,挨个讲给你听,行不行?”温宁笑道。
苦肉妙计
跟赵识德狂侃大半夜故事的温宁,最终困得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在睡眼朦胧中,被拉出牢房“提审”。
当然,此次“提审”相较上一回,“待遇”有了显著提升。至少,她不用坐老虎凳,可以舒坦地坐在受审椅上,而面前的秦立公,虽然没有摆出明显的和颜悦色,眉目中的欣赏却难以掩饰。
温宁见状,首先说道:“我伤口疼。”
秦立公早有准备,拍拍手掌,一名女学员入室,替温宁敷药。
温宁又说:“我饿了。”
又有一名女学员捧上一大碗青椒肉丝面。温宁也不客气,拉过受审椅,就着审讯桌,开吃。
秦立公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竟然这么快就跟那人套上了近乎。”
温宁说:“您也没让我失望,我跟赵识德说了那么多话,得亏您没认为是对暗语暗号?”
秦立公自得地一笑,“姑娘,这不需要叫乐弈或者其他人来帮我鉴别,不能小瞧我这位老力行社,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对暗语的三大要决:其一,最常用的摩斯密码,讲规律规则,多以声音方式传递,不过我没听到你们敲击木板的声音,你们也没唱歌吟诗,你们谈话的所有内容,我们都有记录分析,不构成规律性密码文本;其二,暗语设定须听起来家常随意,不易引起怀疑,但回答的内容却得绕过常规思维,否则容易错误对接,闹出大乌龙,你们二人谈三国,谈报纸,过于突兀生僻,哪有特工对暗语,当面就问,‘你喜欢赵子龙还是关云长’的;其三,身份导入需自然,你以教师身份导入对谈,如果你是潜伏的共党,这与你的真实身份不符,你的上级不会为你设计这样的暗号。这三者结合来分析,你们没有对暗语。”
温宁瞟一眼秦立公,他眼中红丝密布,显然昨晚没有睡好,大概她跟赵识德说了一晚上的话,他就竖着耳朵监听了一宿,实在耗费精力,却得做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他又强调没让旁人帮忙,大概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暗自好笑,也忖度秦立公说得开诚布公,只怕并没有打消疑虑。
又听秦立公在耳畔说:“我倒是挺好奇,事先我没跟你透露半分风声,你的脑子怎地这么快就转过了弯,装作进步青年跟赵识德打成了一片?”
温宁说:“刚开始我也是蒙了,心道校长您不至于这么糊涂,跟您说了一大通子话,您还要揍我,不是您一贯的行事风格呀?这太不合常理,太蹊跷了,事出反常即为妖。换句话说,就算您认定我是共党,不应该留着我在学校里盯梢,放长线钩大鱼吗?您抓我进牢房,最多严刑逼供,万一我抵死不招,您太不划算了。所以,我总有种预感,您抓我进这牢房,不仅是要审讯我,也是在用我。当我取得了您的较大信任度时,您就会决定启用我。可是,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所用?”
她停下吃了几口面条,继续说:“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我在捶门时,听到隔壁有人回应,猛然间灵机一动,心道,莫非要使苦肉计?那么,隔壁关押的究竟是谁?这就不用太过置疑,罗一英在审讯时一再地提到了共党特委书记赵识德,我想,受到‘特殊待遇,没有关押在学校审讯室的犯人,必定受到您的格外重视,目前阶段,除了赵识德,还能有谁呢?何况”
她抬头朝秦立公眨眼一笑,笑得含蓄而有深意,“左右您仍然对我是否共党存疑,让我跟赵识德碰上一碰,不正是合适得很么?”
秦立公讪笑,“小温啊,你实在不负我望,你说这局苦肉计,除了你,我还能换谁?余南,罗一英,何曼云,还是蒋蓉蓉那傻冒?她们空有一身武力,论临机应变的水平,给你提鞋也不配!这赵识德实在难办,软硬不吃,半句话不肯多说,杀之又可惜,也惟有苦肉计可用了。最后一试,实在不行,惟有杀之,唉。”
温宁吃得差不离了,放下筷子,说:“校长,您可别抬举我,我身上背上的伤还在痛呢。再说,罗一英不是讲,那个共党叛徒虎口认出我,一口咬定我是共党。您这么用我,可是冒险得很呢,如果我真是共党,讲不定趁机救走赵识德。”
秦立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话,听到有人在门外喊“报告”。
进来的是罗一英。她入室后先狠狠剜了温宁一眼,立正报告道:“校长,虎口带到,他要在您的面前亲自指认共党。”
秦立公皱眉,“小罗,早就说过要团结,上次那家伙不是当着何曼云的面交待,认错人了,怎么又改口啦?朝三暮四,什么东西!”
罗一英说:“他说,还得再认一认。”她把“认一认”三字咬得极重。
秦立公看向温宁,故显为难,“你瞧你们都办的些什么事,小温”
温宁说:“行啊,认就认,不过校长,丑话说在前头,我又不是挂在墙上的美人图,他一认再认瞅个没完可不行,没有第三次的道理!”
秦立公夸张地笑道:“对,对,咱们特校的美女珍贵,可不能顺便让人白瞧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虎口进来了。相较上次,今天的他显得无精打采,半耷拉着脑袋,神气恹恹。
秦立公目露厌憎,说话语气却和缓,“虎口,来,你再来瞧瞧她,是不是你见过的共产党?”
虎口抬头飞快地扫视温宁一眼,垂头道:“好像,不是的……”在这瞬间,温宁看见他左眼半闭,眼眶一圈淤青肿胀发紫,左边脸由脸颊由下颌不仅红肿且嘴角撕裂外撅。
罗一英一听就急了,“你怎么回事,前天还跟我说是的,怎么又改口了,再仔细看看!”
秦立公则留意到虎口的脸,“你这脸,怎么了?”
虎口半捂住脸,吞吞吐吐,“昨天吃酒,跟几个痞子起冲突,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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