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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宜夜间窥视（第1页）

人界，是夜。

黑暗覆盖了丹木府邸。蜡烛吹灭时伴随的哽咽声还在空中荡漾，虽然声音很低，却是断断续续不曾间断。

仆役房中，屋内黑酂酂的。

连续拼成的几张木床上断续地传来急促的鼾声。这些睡意正浓的人群中，有伺候大夫人的张嬷嬷，有灶屋的厨娘，也有专管杂事的侍女。

她们中间不免有少数得意的人已经满意地睡熟了，却也有人在不温暖的被窝里做生命最后的挣扎。

最深的角落中，没人感知到婢女云隅的绝望，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却无一日不渴求谁能伸出手，把她从这样艰辛的生活里拯救出来。

还未等这样的愿望实现，不久前她被诊出了痨疾，活不了多久了。

可偏偏在她油尽灯枯之际，爱上了府邸外的一个旅人。

她不敢有所妄念，可自知时日不多，总想在自己卑懦的人生留下那么一点点勇敢的痕迹。

于是她前一日偷偷出府，去那人暂居的音外楼外等到深夜，告白了自己的心意。

礼貌疏离的拒绝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她心愿已了。

此刻，她的眼睛盯着满是灰尘的屋顶，一阵寒气击溃她最后的挣扎，无人知晓地咽了气。

半夜，有风从窗外溜了进来，仆役房中早已湮灭的烛火却显再燃之势。

再定睛看时，那原本没了气息的少女云隅竟慵懒地翻了个身，只是被相邻床位的侍女一腿蹬回，力道之大使得云隅猛然惊醒。

只是睁眼那一刹，所现的神态却与之前的云隅截然不同。

……

祝归零莫名其妙地从一排熟睡的陌生女人中醒来。她记得自己本来是要进入轮回阵中救祁坍的，中途遇上了迟皆晏那个死装的疯子，剜了她的双眼。

她怒火中烧地想要捅死他，却不曾想一起掉进了深渊，再有意识时就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地方。

窗外流进清亮的月光，祝归零松了一口气，她的眼睛还能看见。

她猜测自己许是已经回到人界了，但并不了解目前究竟是何状况。

她欲要施个咒先离开这里，却现自己原本的充沛灵力消失殆尽。她心下涌起惊涛骇浪，迫于无奈只好不动声色地下床，赤着脚走到了门外。

院中央的水缸盛满了水，祝归零匆匆一瞥却惊的她直接趴在缸前半天未曾动弹。

这形容枯槁的面容是谁，这样憔悴的模样本该与她绝缘。目光移向瘦弱的四肢和打着补丁的布衣，她深吸一口气，从水缸中捧起冰冷的水洗了把脸。

缸内波纹荡漾开又缓缓趋于平静，洗完脸的少女已经悄然离开了院门。

祝归零现自己身处一座府邸之中，看这外景的布局和装横倒也是不凡。

本来和消旻计划着换个身份重回镇灵宗也驾轻就熟些，结果受那迟皆晏所累，现下拖着个孱弱的身体，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

前景真是相当的惨淡。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走廊尽头转了一个弯，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色之中，温润的池水泛着白光。近处某个房间中似乎有人在挣扎，那声音慌乱却又微妙地传入祝归零的耳中。

周围实在太安静，也分不清池面之上究竟是月光还是轻雾。

祝归零感知到那异样的动静，不由得站住了，她悄悄屏住呼吸，将瘦弱的身体贴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