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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祭拜,淋下彻夜的雨,阿爹身心大恸,昏迷了月余才转醒。我从暗室里取出那枚落了灰的三请令,问阿爹:‘传于我可好?’阿爹笑说:‘你要便拿去,何须问我?普天之大,小茉莉要做事,尽管随性而为。’”
飞贼的中原话果然不佳,她听不太懂,便伸手微微碰了碰白茉莉的手背,示意她简单些说。
白茉莉冲她一笑,话对着飞贼,但更像是对自己讲的:“他有憾,故而对我格外宽容。自小我再任性妄为,从不见一句责备。江湖人说百年白家的威望和声誉,怕是要毁在混世小魔王我的手中,但我却觉得,阿爹是不想我被这虚无浮名所累,想我洒脱活一世才是。”
后崖连片的白家尸骨,重病卧床的白豪侠,唯一的独苗白茉莉,手持江湖人人忌惮的三请令……的确也活得恣意洒脱,无人敢动她一分一毫。
白茉莉大抵是吃多了酒,倦也似得伏在桌上,喃喃自语:“只可惜阿爹若是知道娘死的消息,怕是挨不过今年寒冬了。不过,幸好我遇见一个你。”她温温柔柔地看着那和自己相仿的容貌,“我原本以为白家仅剩了我和阿爹,现在又瞧见你,真真是……让人无限欢喜。”
飞贼听至此处,缓缓将自己的衣袖挽起,露出两条胳膊上满布纵横的伤疤,她说:“娘死,戚婆死,我来中原。”
白茉莉心疼不已:“何来的伤?”
“族人打。”
“妹妹帮你出气。”白茉莉勉强支撑起来,把三请令扔到桌上,“看我号令天下群雄,杀西域。”
飞贼把自己的茶盏移至白茉莉的面前,示意她喝。
白茉莉一口饮尽,笑说:“姐姐,有些凉了。”
飞贼喝一口白茉莉的杯中酒,烈酒入嗓,她不适地连声呛起咳,脸颊浮出一丝红晕。
“不习惯?”
“你们喜欢。”飞贼为难地说,“我不喜。”
白茉莉随手扯了个弥天大荒话:“中原人都爱。”
飞贼用腕间的碧玉镯碰一碰桌面,“心里苦,才喝。”
白茉莉正要继续哄骗她,但听厢房外,乃至整个三月倏地爆出惊人的尖叫和欢呼。竞价之声此起彼伏,甚至于楼上所有的包厢垂帘大开,许多姑娘不顾形象地扶栏而立,纷扬洒落了大把大把的银钞。
金玉高台铺就着柔软的黑锦绸,一位少年跪立其上。
他周身不着寸缕,然一头雪白长散落开来,半遮半掩般,盖了些肩头、背脊。便在那白尾,隐约留有一丝墨意,悄无声息间,与身下的黑锦绸融为一处。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众岫耸寒色,一鹤高不群。(*)
漆大总管说:“三月·鹤公子初晨,一文起拍。”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取自贾岛的《宿山寺》
烂作者胡乱一引用,大家胡乱那么一看吧
第7章风流淮扬界(3)
距离隔着稍远了些,白茉莉只得见那少年垂眸敛目,是漠然随顺的一个模样,相貌看不真切,身材余部也看不明了,但裸露的些许肌肤倒是如凝脂般,隐隐泛出温润玉缔的色泽。
直至竞码越标越高,由“千两”至“万两”,喊至“十万两”时,少年始是掀了眸。
他的眼神极轻,极静,看向堂下众人,如掠水迎风的一鹤羽,明明雪迹持矜,可悄徐之间,却是撩了诸人呼吸。少年复而抬,投望于楼上,各色厢房依次视过,行至尾端,他才微偏了头,蕴示好意,正朝那位出价最高的姑娘。
姑娘显然也激动,“十万两”喊过一次,无人开嗓,她竟又自己叫价“十六万两!”
夜色起,三月中灯花璀璨,鼎沸人声不熄。虽得气氛愈得喧嚣,但漆苗不愧大总管之名,耳朵尖,听得稳,用不着旁人提醒,扬声捧喝一句:“焦姑娘此番出价十六万两!”
这价码,足可称得上是历年间的绝价。
然而却还有人,一粉衣姑娘自厢房中缓缓走出来,向身旁的侍人行一礼,低声说了什么。
侍人得令,传话于漆苗:“左家姑娘,愿出价十六万五千两。”
厢房中的友人间或随之走出来,一个两个纷纷露出复杂神色。有人轻扯她的衣袖,左姑娘微摇了头,一双含情眸子似哀似伤,几乎垂下泪来。
焦姑娘斜倚栏干,嘲弄道:“区区加码,也不怕折了鹤公子的身价!”
左姑娘勉强笑道:“自不比焦姑娘。”她自袖中摸出一琉璃瓶子,补充说:“另附莲草还丹一份罢。”这东西有价无市,具体可算多少银钱,还要漆总管定夺。
中一片哗然。
白茉莉心道:莲草还丹确实可算一份好物。她心中起了好奇,不由稍稍探头,再望了那仙鹤似的少年一眼,估摸着他到底值不值得这个价。
不想一眼生,两眼熟,她诧异地“咦”一声,这才是堪堪回忆起了有关这位鹤公子的记忆。
春风三月中人,泱泱风月所里无人不知、不晓的鹤公子,擅得一手好琴,一好嗓,一好身段。此前他曾做过一回览展,耳饰的鲛人泪,被人争相竞价,至价出无可出,憾而流拍。
啧啧,白茉莉幸灾乐祸:这次可不要出现前次的那种情况才好。
左姑娘牵起一个以物抵钱的场,接下来品相繁多,果真又出现了不少久寻难求的好物。动真情的姑娘们争红了眼,什么家门规矩,闱密都顾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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